第30章 拾荒者们

  怦！
  霰弹枪的枪管过热所传载的滚烫红光，倒映在卡拉的眼中。
  “到底……是为什么？”
  枪械强大的后坐力，尚在手中，还未退散。
  正如她那些牵制敌人的同僚们，那缓缓飘零在半空的鲜血与零部件。
  他们那悲愴的表情，以及临死前朝著出口伸手的绝望，凝在卡拉的眼。
  可下一刻，一只巨拳自上而下。
  噗！
  瓜果的爆裂声。
  他被打碎成一滩零件与肉末的混合產物。
  另一个他的头落到一边，咕嚕咕嚕地滚到血泊里。
  还有个他，身体成了一坨饼状物。
  啪！
  一只断手掉落，伤口断面是严丝合缝的机械结构与部分血肉。其中一根手指还停留在指向出口的动作
  漆黑的油与鲜艷的热血飞溅，打湿了环形山的一角，融入那只怪物脚下的渊渊血河。
  而霰弹枪的子弹姍姍来迟，每一枚都正中怪物的身体。
  没有受伤，就连疼痛声都没有。
  叮叮叮
  子弹打在【它】的皮肤上，就像是蚊虫的叮咬。
  不，比起那还不堪。
  怦——
  那只怪物仅仅是踏足地面，庞然的巨力就让血河震撼，淅淅沥沥飞溅起分明的血珠，打在卡拉的面庞。
  它，就像是一座活过来的染血大佛，
  弒杀的它，体表圣洁的金色早已被血腥染得緋红。
  那是一【尊】孽奇拔。
  它的头颅，是宛若黄金斗场般的金色盘状物，盘壁带著亮色的锯齿，盘上嵌著一颗美轮美奐的滴血头雕
  它的躯干仿佛就是一尊会呼吸的战爭机器：扭曲盘结的金属根茎包围它的体表，构成枪弹不侵的坚硬鎧甲。
  粗壮的四肢每每挥动，地表的血河便会愈发凝稠。
  “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
  此刻，她的脑海出现一幅幅记忆的切片。
  生活中的希雍，姐妹废品店，卡雅的笑容，成群结队的拾荒者，埃多斯七號，拾取废品与零件，工地旁的楼房，別有洞天的出口，环形山，
  环形山里伺机而动的强大孽奇拔。
  “卡雅……卡雅！”
  记忆中，卡雅的笑容浮现，將卡拉从绝望的走马灯里拉了出来。
  而时间之河也恢復流淌。
  “啊啊啊啊啊啊！救命啊！”
  “求求你了，我只是个拾荒者！我身上的东西都可以给你——啊啊啊！！！”
  一声声的惨叫迫使卡拉不顾枪管的过热，瞄准敌人后接连继续开枪。
  在她周围支援的队友听到枪响，虽说恐惧，但也明白上前钳制的队友死完……
  下一个死的，又是谁呢？
  怦、怦！怦！
  枪林弹雨层层叠叠。
  子弹的雨幕不分敌我地打在敌人与友方的身上。
  “等一下……你们打到他们了啊！”
  卡拉连忙出声劝阻，某个拾荒者这才反应过来，
  “啊、啊啊……我都干了什么啊！”
  直到子弹通通打光，眾人惊恐地发现，在孽奇拔周围钳制的近战队伍……
  全军覆没。
  隆——
  血佛陀缓缓转身，锯齿状头颅搅动，沥出猩红的雨滴，
  朝它们看了过来。
  咚。
  一步。
  “不、不要啊……”
  卡拉左手边的拾荒者瘫在地面，摸爬滚打地想要朝出口爬去。
  可下身却仿佛瘫痪般，成了两条软肢。
  她右手边的同僚虽说没有那么难看，但也惊恐地掉落了枪枝。
  而卡拉自己……
  她睁大了眼睛，眼底怀揣著与卡雅的一幕幕光景。
  咚！
  两步。
  她的眼眸中，是金刚行进时颤颤巍巍的血泊。
  卡拉双唇颤抖，虽说还攥著那桿枪，但枪管始终瞄不准那头孽奇拔。
  她看到了，一名钳制怪物而濒死的队友，缓慢地抬起头。
  卡拉记得，他很钟情於搜集孽奇拔方面的信息，並绘製成图鑑。
  这也是他参与这次拾荒的主要原因。
  出行前，他还开玩笑地说：要是碰到图鑑未收录的孽奇拔就再好不过了。
  他应该如愿了。
  而现在……他似乎在说最后的遗言。
  卡拉想要看懂他的唇语是什么。
  他的双唇翕动，发不出声音。默念出那个名词——
  崩！
  他的头颅便被发觉的孽奇拔，踩碎。
  但他无声的意义，仍旧传达到了卡拉这边。
  “不可……能。”
  那不是遗言，是关於那只孽奇拔的信息。
  这也不是希望，而是让失望坠入冰窟的绝望。
  他说的是……
  “阿尔法……孽奇拔。”
  比精锐孽奇拔更进一步的强大怪物！
  单单一体，就足以让人口十万的希雍城沦陷。
  这样的敌人……根本不是他们几个人能面对的！
  不对。哪怕哨兵队与神圣护卫全军出动，或许都不是对手……
  卡拉的呢喃似乎引得了阿尔法孽奇拔的瞩目。
  它看了过来。
  明明它没有眼睛，可望著圆盘头颅上微笑的头雕，就莫名有一股寒气……將卡拉包裹。
  机体的每一个零件冰冷无比，血液也仿佛结了一层冰霜。
  卡拉的脚步，被定死在原地。
  眼睁睁……看著阿尔法孽奇拔，向她缓缓步来。
  咚、咚、咚……
  直到，佇立在她的眼前。
  怪物的黑影，淹没了卡拉与她的同行者。
  她低著头，全身陷入凌乱的顛簸。
  卡拉注视下的地面影子，没有分毫的动作，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
  就像思考著他们的去留。
  卡拉心中鼓起不知名的勇气，想要最后看一眼……
  寄希望於，將临死前的画面，刻在自己的记忆棒上。
  等待后人的到来，予以告诫。
  可当她望见阿尔法孽奇拔的头颅时，发现对方非但没有看著他们。
  反倒，在仰望天空。
  天空上，有什么？
  卡拉心中的恐惧反倒减缓了一些，好奇心升起，顺著金刚的视线看去。
  发现，是天空里一枚小黑点。
  是一枚自由落体的小黑点。
  那枚小黑点，朝著他们越来越近。
  卡拉惊恐地发现，落点——似乎就是他们！
  “不对！”
  她隱隱约约看到了小黑点的面貌，那是个——人类？
  而人类的落点——
  是金刚的头顶！
  怦！！！
  暴乱的风以阿尔法孽奇拔为中心，將娟娟的血流吹出一个圆圈，宛若鲜血铸成的篱笆。
  “呃……啊！”
  卡拉与同伴在狂风里被重重地吹退数米。
  跌坐的疼痛感取代了濒死的绝望。她吃痛地揉揉屁股，向阿尔法孽奇拔的方位看去。
  “？？？”
  不知看到了什么，她满眼凌乱。
  “那是啥啊……”她的同伴似乎也这么觉得。
  在几人的注视下，耀武扬威的阿尔法孽奇拔像是死狗般，面部著地，宛若朝卡拉几人行跪拜礼。
  而在阿尔法孽奇拔头顶上的盘子里，还半跪著一道人影。
  他站起身，以平静的目光，环顾四周。
  身上的长款纳米服，隨著余风吹动，撩起优雅的尾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