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山雨欲来

  第178章 山雨欲来
  “其一,”东信义竖起一根手指,目光锐利如鹰,“东三河应鲜有人知你已投效於我。故此行,你莫要主动以我之名行事。”
  “其二,”他第二根手指竖起,语气更添几分肃杀,“只需冷眼旁观诸豪族动向,不可推波助澜,更不得参与其中。”
  他略作停顿,眼中闪过一缕异色,道出最关键一点:
  “其三,也是重中之重!务必探查清楚奥平贞能本人的心意!我听闻其曾在今川为质,怕是心怀怨恨。即便其父奥平贞胜按兵不动,此子也可能成为点燃叛乱的引线!”
  “臣谨记於心!”牧野成定沉声应诺,將主公的瞩附都印在脑中。
  “慢著,”正当牧野成定起身欲行,东信义又补充道,“若有机会,可私下向奥平贞能暗示:倘若—-事有不逮,反乱难成,为避杀身之祸,刘谷城,未尝不是一条退路。”
  牧野成定先是一愣,隨即眼中精光一闪,瞬间领悟了主公意图一一这是预先埋下种子!他再次深深俯首:“臣明白了!”
  东信义微微一笑,挥手道:“去吧,挑选精干可靠之人隨行,即刻动身。走隱秘小道,勿要引人注目。”
  “遵命!”牧野成定领命而去。
  东信义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心中陷入沉思。凭藉前世记忆,他深知东三河的反乱是歷史的必然风暴,而奥平贞能正是这场风暴的核心。此次他派牧野成定前往,正是为了在这场风暴来临前,埋下关键的伏笔。
  他心中有种强烈的预感一一自己,必將被捲入这场风暴的中心!
  目光从门口收回,东信义沉默了片刻,才望向始终端坐如磐石的石彻白兵库。
  “兵库,”他开口,声音比方才更低沉了几分,“另有一件棘手之事,需你亲自走一遭。”
  石彻白兵库略略低头,“请主公吩咐。”
  东信义缓缓说道:“我已得到確切消息,川尻秀景在东美浓,被岩村远山氏扣下了。”
  石彻白兵库的瞳孔骤然收缩。他对川尻秀景並不熟悉,却知其是綾姬夫人倚重的旧臣,后被主公派往飞招募匠人,不想竟在远山氏的地盘上栽了跟头!
  “远山氏?”他眉头紧锁,沉吟道,“主公明鑑,岩村远山乃是东美浓远山宗家,倚仗山中地势,向来跋扈,不服管束。即便昔日道三公在位时,也是阳奉阴违。不过—.””
  他稍作停顿,回忆道,“多年前,臣隨老家主拜见过当主远山景前一面,其人——表面上还算持重有礼,按理说不至於无故扣押別家家臣。此事实在蹊蹺。”
  “我也是不解,故而,需要你前往岩村城了解一二。”东信义肯定了石彻白兵库的判断,决然道,“不过,无论缘由为何一一人,必须救回!”
  说著,东信义站起身,走到一旁的木柜前,取出一份准备好的礼单和一袋沉甸甸的金袋,放在石彻白兵库面前。
  “此为拜礼,”东信义指著礼单,又推了推那袋金子,“此乃赎金底数。你此去姿態务必谦卑恭敬,不论是非对错,赎人乃是第一要务。若是对方嫌赎金不够—只要在可承受范围之內,应允他!”
  “是!臣此行必竭尽全力,迎回川房大人!”石彻白兵库立即双手捧起礼单和金袋,只觉重担压肩。
  东信义想了想,忽又道:“另据我所知,远山氏近两年已被甲斐武田攻略,暗中降服。你前去时,可顺势探一探此事的虚实深浅。”
  石彻白兵库眼中掠过一丝瞭然,郑重俯首:“臣,明白!”
  东信义挥手,“动身吧,事不宜迟。”
  石彻白兵库肃然告退,整个御馆再次恢復寂静。
  东信义缓缓起身,立於窗旁,望向窗外阴沉的天色。深深吸了口气,再缓缓吐出,轻声道:
  “山雨欲来啊!”
  两天后,天刚蒙蒙亮,刘谷城门缓缓开启。
  东信义骑著一匹栗毛战马,本多正信紧隨其后,几名亲卫护卫著。一行人踏著晨露,直奔境川畔。
  来到河川边,清晨的薄雾尚未完全散去,但这里已经是人声鼎沸。
  沿著修筑堤坝的工地,成百上千的领民们正在奋力劳作。夯土的號子声、石槌的敲击声、监工粗豪的吆喝声,混杂著飞扬的尘土,直衝初夏的晴空。
  “秀重,工程刚刚铺开,竟有如此气象了?”东信义勒住马韁,望看眼前如火如茶的景象,略带惊讶地询问迎上来的堀秀重。
  堀秀重黑的脸上难掩兴奋,道:“主公明鑑。皆赖您所定下的“给钱管饭”之策!
  天下普请本是领民份內之责,然主公体恤,每日尚有数十文铜钱可拿,两顿乾饭管饱!这已是绝大的恩典。”
  他声音洪亮,满是自豪,“眾人感念主公仁德,是以人人奋勇,不敢懈怠。况且,治理水患,本就是利在千秋之事,豪族、小民皆无牴触,反而踊跃异常。”
  本多正信也在一旁感慨道:“此刻方知主公当日言语之深意。人心向背,正在细微之处。一顿饱饭,几十枚叮噹作响的铜钱,加之堤坝的保家之利,百姓心中的那桿秤,不知不觉已经开始倾斜了。”
  东信义缓缓頜首。
  忽地,堀秀重又指向在普请役登记处,几名正在登记的衣衫槛楼的汉子,“主公请看,那几人都是来自对岸知多郡。已经来了好几拨了。他们听闻这边管饭,还有工钱,便悄悄渡河前来应募。臣谨遵主公吩咐,凡肯卖力气干活,一律登记造册,发予工牌,与其他领民无异。”
  东信义闻言,嘴角微扬:“水野信元家的领民,也来为我东家的水利出力了?很好嘛”
  他看著那些登记完毕,快速融入劳作的对岸领民,语气深沉道:“人心如水,堵不如疏。他们来这里,吃我的饭,领我的钱,为我修水利,无论他们自已是否意识到,这份恩情就已经种下了。”
  说著,他抬起马鞭遥指绪川城,“日后水野信元若苛待其民,今日我们种下的这份『好』,便会在彼处化作无形的『恶”。一传十,十传百,这人心,不就悄然转向了吗?”
  堀秀重心悦诚服:“主公洞悉人心,远见卓识!此法润物无声,却直指要害。只是说到这里,他略显忧色,“水野信元那边,定不会坐视不理,恐会下令禁止,或强征领民归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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