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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五章 下马威

  弘治二年(1556年),六月初五。
  东信义的手掌稳稳搭在今川馆二之丸冰冷的石垣上,目光沉静地俯瞰著脚下喧腾的城下町。
  叫卖海產乾的吆喝声、挑担脚夫贩卖味噌的悠扬声、驮马商队行进的铃鐺脆响交织成一片,远处港口更是白帆如林,张扬地铺满了海面。这座城池蒸腾的活力,无声地诉说著今川氏百年积累的深厚底蕴。
  “这便是今川氏的百年根基啊……”东信义轻声自语,心中思绪却如骏河水般奔腾——未来今川氏的大衰退,自己该如何从中攫取最大的利益?
  身后,一袭墨衣的快川绍喜捻动念珠,仿佛洞穿了他心底的波澜,沉缓开口:“殿下此刻,是在丈量这骏河的土地还是……今川氏的人心呢?”
  东信义转身,迎上高僧洞悉一切的目光,摇头笑道:“大师说笑了,在下如今不过是三河一隅的螻蚁,岂敢妄言丈量人心?”
  快川绍喜低眉浅笑,念珠在指尖流转:“螻蚁掘穴,可溃千里长堤。星火燎原,能焚万倾林海。殿下,可莫要妄自菲薄了。”
  话音刚落,二人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一名今川义元的小姓快步走来,在五步外骤然顿步,深躬行礼,声音平板冰冷:“东氏殿安好。治部大辅大人今日需斋戒静心,不见外客。”
  小姓抬起头,目光淡漠,“明日浅间大社祭典,殿下径直前往,列席参拜即可,祭典后,大人自会召见。”
  语毕,不等回应,小姓便转身离去,毫不拖泥带水。
  目送其背影消失,快川绍喜才悠悠问道:“殿下,这闭门羹的滋味,如何啊?”
  东信义的目光投向远方如倒悬玉扇般的富士山,唇角微勾,轻笑道:“义元公这是想让我,先见识见识骏河的『山威』啊。”
  “殿下看的通透,”快川绍喜合掌轻笑,“若殿下明日於浅间神社稍露怯懦,怕是要被今川家的重臣们,视作一只从三河溜进来的'草獭',徒增笑柄了。”
  “草獭?”东信义笑声清朗,眼中却精光一闪,“等他们看到我带来的晶盐,就会知道,即便是一只草獭的爪牙,也足以攫住一座金山!”
  快川绍喜双手合十,笑意更深:“南无阿弥陀佛,那贫僧就要拭目以待,看殿下如何凭一把雪盐,撬开通向骏河的门扉了。”
  ……
  翌日破晓,天色刚刚蒙蒙亮,东信义一行人已踏入了富士山北麓那片寂静的千年杉林。
  然而,他们並非最早的行者。
  古老的参道两侧,数十名身著纯白“白衣”、手持翠绿杨桐枝的巫女,正悄然清扫著昨夜飘落的樱瓣。她们步履轻盈,动作无声,宛如林中游弋的清灵精魄。
  而在她们的中央,一位身著纯白“净衣”的神官,神情肃穆,双手恭谨高捧著一个朱漆竹筒——筒身上赫然书写著“浅间神签”。他脚步匆匆,正赶往神社正门。
  竹筒內,是今川治部大辅义元大人昨日亲抽的“大吉”神签,必须在辰时初刻这吉时之前,供奉於本殿神圣的神龕之上。
  参道的尽头,巨大的太鼓座巍然矗立,三名乐师正凝神调校著神乐太鼓的鼓绳与鼓面,为即將响彻富士的庄严鼓声做著最后的准备。
  眼前这庄重而神秘的景象,即使东信义並不相信所谓的神社祭奠,也不由地心中多了几分肃穆。他抬手正了正头上的立乌帽子,又仔细捋平身上特意换上的緋色狩衣的衣襟。
  隨后,东信义行至石砌的净手池边,早有面容清丽的巫女捧著檜木桶静静等候。见东信义走近,她唇角微弯,嫣然頷首,隨即倾桶。清冽冰凉的山泉汩汩流淌,匯入东信义摊开的掌心。
  净手完毕,东信义又用竹勺舀起清水,仔细漱口,完成仪式,正准备举步迈向神社。
  “东信义大人!”
  忽然,一声清朗的呼唤自身后传来。
  东信义闻声转身。
  就见一名年轻武士踏著参道的石板,大步流星而来。
  那人在五步外收住了脚步,左手稳稳按住腰间刀鞘,行了一个標准的抱刀礼:“在下朝比奈泰朝。”他抬起头,眼中闪烁著毫不掩饰的兴奋与钦佩,“前日拜读大人於刈谷城大破水野的捷报,至今思之,仍觉胸中激盪难平!”
  “以寡击眾,阵型机变万端,大人用兵之奇巧,当真令泰朝如醍醐灌顶!”
  东信义闻听此人姓名,不由心中微凛。
  朝比奈泰朝!这位歷史上在今川家倾覆之际,仍孤胆死守的忠勇之將,此刻竟还是如此的年轻气盛。
  “朝比奈大人过誉了。”东信义面上含笑,同样郑重还礼,“在下不过是借了僧兵之威,侥倖打了水野信元一个出其不意而已,算不得什么。“东信义面如春风,笑道,“初到骏河宝地,诸多风土人情,还要多多仰仗大人指点才是。”
  话音未落,忽听二人身后传来一声不屑地冷哼,“哼,你倒还算是有点自知之明?”
  隨著这个冷硬的声音,一名瘦高的甲武士冷冷地走了过来。
  “鵜殿大人?”朝比奈泰朝转身看到对方,连忙抬手欲作引荐,“这位东信义大人,此前在……”
  “不用你多费口舌!”甲武士冷笑著打断,目光像是寒刀般死死盯著东信义,“一个从美浓流窜来的浪人,也敢妄称什么『三河之雷』?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著浓浓的轻蔑,“你手下那些美浓来的泥腿子,本家只需派出一队足轻,顷刻便能踏为齏粉!”
  东信义皱了皱眉头,听到朝比奈泰朝对对方的称呼,心里已经大概有了猜测。
  “信义大人,这位鵜殿长持大人,他是义元公的妹婿,也是出身於三河……“朝比奈泰朝有些尷尬地,赶紧向东信义介绍。
  东信义眉头一挑,果然是鵜殿长持——三河本地的豪族,今川义元的一门眾,也是今川在三河的代理人之一。只可惜志大才疏,始终没能替今川义元在三河打开局面。最终在歷史上,也只是成了松平元康统一三河的一块垫脚石。
  “原来是鵜殿大人,”东信义脸上笑意不变,甚至更深了一分,向著对方郑重地躬身施礼,“久仰大名,今日幸会於神前。”
  很显然,鵜殿长持这个老牌三河豪族,对於自己这个外来者的突然崛起,充满了警惕和敌意。不过,对方毕竟是今川氏的一门眾,此刻仍有可以拉拢的价值。
  “够了!”但鵜殿长持却不给任何面子,一摆手,又逼近了半步,居高临下地俯视著东信义,“美浓来的小子,別以为能得义元公的些许青睞,就能在我三河的地界上乱来。”
  他猛地凑近东信义耳畔,压低的声音里满是戾气,“以后在三河给我老实点,否则,我定能求得义元公的征討令。届时,必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拋下这句狠话,鵜殿长持甚至不屑等待东信义的回应,便带著一脸倨傲,昂首阔步绕过东信义,径直踏入了神社幽深的大门。
  朝比奈泰朝望著对方背影,无奈苦笑,只能向东信义深施一礼:“还望信义大人海涵,鵜殿大人平日並非如此……定是有什么误会。我这就去探询一二。”
  他尷尬地解释了一番,便匆忙告罪追去。
  东信义脸上依旧掛著那抹温和的笑意,平静无波,仿佛方才的一切从未发生。
  然而,当他望向鵜殿长持身影消失的方向时,那双深邃的眼眸里,却掠过了一丝冰冷彻骨的寒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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