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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梟雄……还是梟雄!

  稻叶山城下,
  斋藤道三正勒住战马,眯著眼眸看著远处那巍峨耸立的天守阁。
  那里的一砖一瓦、一木一石,都是他当年亲手设计,呕心沥血而成。
  不曾想,今日竟会陈兵於自己一手建造的巨城之下。
  “主公,军势已占据两侧高地。“这时候,东信义策马前来匯报。
  斋藤道三忽地扬鞭指向城头,嗤笑道:“你看!我那逆子,连派个人出来迎战的胆量都没有。可笑!”
  东信义顺著马鞭望去,稻叶山城外看似空空荡荡,但箭櫓的阴影下,守军身影绰绰,武士们正焦躁地来回奔忙,呼喊声隱约可闻。
  “东家小子,”道三的声音忽然响起,带著一丝玩味,“如果我那逆子真敢派兵出城,你当如何应对?”
  东信义沉吟片刻:“敌眾我寡,当固守本阵后翼,再將铁炮队埋伏在两侧高地。待敌军锋锐直扑本阵,就以铁炮压制其两翼,分割敌阵。最后……遣一敢死小队绕后突袭敌军本阵,斩將夺旗……”
  “哦?”斋藤道三眼中掠过一丝讶异,侧首凝视东信义,“此策甚妙!如果能够成功,我军的胜算或有五五之数……可惜啊,”
  他猛地回头,朝城头啐了一口,语气中的讥誚更甚,“我这逆子,终究只是个无胆鼠辈!”
  旋即,他对身旁旗本厉声道:“传令!焚毁城下町!全军后撤,渡过长良川!”
  旗本领命疾驰而去。
  不多时,城下町烈焰冲天,浓烟滚滚,映红了半个天际。
  “东家的小子,你知道吗?”道三哑然笑道,“这里的每一间町铺,都浸透著我的心血。今日……却是我亲手將其付之一炬。”
  他手中的军配又遥遥指向鷺山城的方向,声音里透著一股奇异的平静:“还有鷺山城,也是我耗尽心血所建,此刻……想必也已化为焦土了。”
  说到这,他顿了顿,仰天失笑。笑声中带著无尽的苍凉与自嘲:“东家小子啊,你说说,老夫这一生……究竟所为何来?”
  东信义心头一震,脱口而出:“您以野心筑就了它们,又以觉悟……亲手將其埋葬。”
  斋藤道三猛然回头,盯著东信义的眼中精光暴涨,放声长笑:“哈哈哈哈!”
  笑声在空旷的战场上空迴荡。
  旋即,他猛一拨转马头,“走!”策马朝著长良川的方向奔去,不再回头。
  ……
  夕阳沉入远山,將长良川的粼粼波光染成一片血红。
  斋藤道三的军队渡过了冰冷的河水,终於在鹤山脚下扎住阵脚。
  “报——!”
  斥候飞驰而至,滚鞍落马,声音急迫地稟报:“逆贼斋藤义龙已率大军自稻叶山城出阵!”
  东信义与道三闻言,同时回首。
  远方的地平线上,一股庞大的黑色洪流正缓缓蠕动,朝著他们一步步压来——势若山崩。
  道三笑了:“呵,看来我那逆子倒不是胆小,他是想用这万钧之势,將我碾碎在这河滩之上,不留半分生机啊。”
  明智光安这时候疾步上前,额头重重叩在砂砾上,鲜血渗出:“臣请主公移驾大桑城!允许臣率亲兵卒在此死战殿后,拖住……”
  “不必了!”
  道三不等他说完,用马鞭轻轻敲打掌心,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传令全军:就地扎营!布阵迎敌!我等……就在此地,与他们堂堂正正一战!”
  “主公!”明智光安几乎扑倒在地,声音悽厉,“长良川畔地势开阔,无险可守!恳请主公移阵大桑城!否则我军……”
  道三的目光依旧锁定著远方那吞噬而来的兵潮,缓缓摇头,语气中带著磐石般的决绝:“不用再劝了。这里……便是我的归宿了。”
  “扎营!布阵!”道三的命令斩钉截铁。
  明智光安深知主公心意已决,最终长嘆一声,黯然起身去布置防务。
  “东家小子,”道三叫住了本也想退下的东信义,“你留下来,陪老夫坐坐。”
  两人步入最先搭好的本阵幕府之中。
  此刻,已是夜幕低垂,繁星渐渐点亮了苍穹。
  斋藤道三仰望星空,声音悠远,仿佛穿透了时光:“你知道吗?当年,我逼走了土岐氏的两代国主,最终他们都客死异乡。如今……轮到我了。这大约就是冥冥之中的报应吧。”
  他笑了笑,带著一丝释然,“不过,我比他们强些,至少……能死在美浓的土地上。”
  说著,他又顿了顿,语气转为一种超然的平静:“说到死,我也该留下一首辞世诗了。”
  道三缓缓起身,手中军配如笔般在空中虚划,声音低沉而清晰地吟诵道:
  “法妙諦间,终生老病死之苦,舍人世之虚无,得佛果於战场。”
  “哈哈哈……妙!妙极!”
  吟诵完毕,道三仰天大笑,转头看向东信义,“小子,你觉得如何?老夫自认这辞世诗,比那些酸腐公卿的强多了吧?明日即便粉身碎骨,也可战场成佛……妙哉!妙哉!”
  东信义望著眼前这位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此刻更显豪迈悲愴的老人,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与敬仰。
  纵然是一代梟雄,也终究难逃这天命既定的归宿。
  只是……前世为何从来没有听闻过这首诗?是没有人將其带出这修罗场,还是……歷史的轨跡,已然发生了微妙的偏转?
  思绪翻涌间,只听斋藤道三又道:“东家小子,这首辞世诗,你可要替老夫牢牢记住了。日后……將它刻在我的墓碑之上,让世人知晓,『蝮蛇』斋藤道三,死亦壮哉!”
  “明日若臣下幸得不死,定当……”
  东信义还想著表一表誓死的决心,却见道三眼中倏地闪过一抹洞悉人心的狡黠与玩味:“不要再装模作样了,你这小狐狸的退路……怕是早就已经安排妥当了吧?”
  东信义悚然一惊!
  可还不等他开口辩解,就听道三已悠悠续道:“我已命堀秀重,將我的幼子千鹤丸,託付给了你的母亲阿杏夫人。此时此刻……他们应当已隨你暗中联络的那位伊势商人,踏上路途了。”
  这话犹如一道惊雷,炸的东信义脑子发懵!
  东信义不由地双眼圆睁,难以置信地望向眼前这位笑容莫测的老人。
  原来,他早已经都知道了!
  “主公!我……”东信义心思被彻底看穿,猝不及防之下方寸大乱,本能地想要解释。
  “哈哈哈哈!”看到东信义罕见的慌乱模样,斋藤道三仿佛得到了莫大的乐趣,放声大笑打断了对方,“慌什么?老夫早已吩咐堀秀重,待我身死之后,他便认你为主!”
  他微笑地看著东信义,“去年末你离开美浓四处『游歷』之时,便已在绸繆退路了吧?让老夫猜猜……”他的目光锐利如鹰,“是……三河?”
  “那日听你谈及三河大乱,我便料到了你的用意。你想藉机投靠吉良氏,在三河站稳脚跟,积蓄力量,以待他日重返美浓,夺回家业……甚至,”道三的声音陡然一转,带著穿透人心的力量,“染指整个美浓!”
  “多么精妙的筹划啊……让老夫仿佛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他微微仰头,將目光投向浩瀚星河,仿佛在追忆往昔崢嶸,“那一夜,也是有这样的星辰璀璨,老夫对著苍穹立誓:此生必当国主!”
  他的目光倏地收回,再次定格在东信义身上,那眼神深处,是毫不掩饰的激赏与一丝复杂的期待:
  “你也是这样……不,你的野心,或许比那时的老夫更大!你想的……是整个天下!”
  “还记得吗?那日你来到鷺山,我曾问你,何人可一统天下?你没有回答。那今日,老夫便来告诉你!”
  道三的声音陡然变得低沉而有力,“在老夫亲近之人中,便有两个人——一个人是老夫的女婿织田信长!而另一个,就是……你!”
  “你与织田信长,命中注定……终將为敌!”
  轰隆!
  这番话如同惊雷在东信义脑海中炸响!他骇然失色,望向这位睿智得可怕的老人。
  他曾暗自以为对方垂垂老矣,早已不復当年。可哪曾想,自己深藏的谋划与滔天野心,在对方眼中,竟如掌上观纹,洞若观火!
  此刻,老人缓缓从怀中取出一封早已备好的书信,递了过来:“这是『美浓让渡状』,是我留给女婿织田信长的,助他夺取美浓的大义名分。交给你了,替我转交给他。可好?”
  东信义深吸一口气,无比郑重地伸出双手接过那封沉甸甸的书信:“主公厚托,臣下粉身碎骨,亦不敢有负所望!”
  道三饶有兴致地观察著东信义的表情,问道:“怎么?你竟没有半分怨言?老夫可是在这让渡状里,將整个美浓都託付给了信长那小子!”
  东信义神色坦荡,目光灼灼:“您將千鹤丸殿下託付於我,这本身便是助我未来夺取美浓最有力的『大义』。而您命我將让渡状送予信长大人,更是替我向他討要一份天大的人情。臣下心中唯有感激,何来怨言?”
  说罢,他倏然整衣伏地,向著斋藤道三深深叩拜:“主公在上!无论臣下今后身处何地,立於何位,必善待千鹤丸殿下如手足兄弟。若违此誓,天地共戮,神佛共弃!”
  此刻,东信义已心如明镜。
  眼前这位將世事看得通透的梟雄,正在进行一场史无前例的惊天豪赌——在织田信长与他东信义之间,同时押下了重注!
  这是在前世的歷史洪流中从未出现过的。
  歷史的车轮,已然在这一刻,因为他东信义的存在,而悄然转向!
  而他,必將紧握这份赌注,以此为基石,撬动整个天下!
  斋藤道三听著东信义掷地有声的誓言,眼中露出欣慰与瞭然的笑意,微微頷首:“好……好。你比我那女婿,更多了几分慧智与深沉……嘿嘿,”
  他忽然促狭地笑了笑,带著一丝临终前的幽默,“若老夫早些遇见你,说不定……便把归蝶那丫头许配给你嘍!哈哈哈哈!”
  这豪迈而苍凉的笑声,穿透了本阵的帷幕,在肃杀沉寂的军阵上空久久迴荡。为即將到来的决战,奏响了一曲梟雄末路的绝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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