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与卫家八字不合

  大夫来瞧过之后,没看出什么。
  她气血丰沛,脉象活络。
  又见她心跳有些快,面色惨白,只开了安神的药,叮嘱好好歇著,若是不舒服再细瞧。
  叶玉心虚,只好点头答应。
  正好藉此机会不去松柏堂请安,更不用出门。
  现下卫家人都不喜她,她天天晃也討不到好处,还有一个突然出现的刘景昼隨时会揭发她的身份。
  乾脆装病好了。
  想到这里,叶玉盖紧被子窃喜,她可真是个大聪明。
  吱呀一声,门开了。
  灵芝刚送走送亲队伍,写了几封信捎回去,听见叶玉病了,进来瞧一瞧她如何了。
  不会是昨日被卫云驍嚇病了吧?
  灵芝心中冒出一个念头,走近床帐,就看见叶玉盖著绣鸳鸯戏水的丝绸红被傻笑。
  灵芝:“……”
  *
  葳蕤堂。
  此处是婆母刘观音的居所,知道侄儿来了,她设小宴款待。
  芳踪前来稟报少夫人病了。
  这令刘观音觉得晦气,刚嫁过来第一天就病了,可见是与卫家八字不合。
  “病了那就好好休息,別到处乱跑。”
  刘观音只说了这句话,就再无下文。
  儿媳生病,旁的婆母多少会赐下药材或是关怀几句,刘观音对苏氏女的態度可以说是厌恶。
  芳踪內心明了,福了福身子,默然退下。
  席面早已准备好,卫云驍、刘景昼走进来。
  看见相貌堂堂的两个晚辈,刘观音鬱闷的面色舒展笑容,喜笑顏开道:
  “昼儿,驍儿,快坐下,我已经准备好吃的了。”
  堂內支一张食床,桌上食材丰富,虽是晨食,但招待远道归来的侄儿也不过分。
  不到一会儿,卫云薇飘然而至,她换身鲜艷打扮,像朵明媚的芍药,亭亭玉立。
  她看见刘景昼,莞尔一笑:“表兄,好久不见。”
  刘景昼有礼拱手道:“表妹。”
  看见旁边有一副空的碗筷,卫云驍疑惑问:“苏氏何在?”
  刘观音忙著给二人斟酒,一边不耐烦道:“人病了,不来也好,省得把病传给你们。”
  病了?卫云驍忆起那女子方才的跳脱,生龙活虎得很。
  刘景昼在旁转圜:“既然新嫂嫂病了,那侄儿就不叨扰嫂嫂,待会儿,便让表兄转交贺礼。”
  刘观音听得贺礼二字,忙不迭道:“你远道归家,何必破费?来吃块鹿肉。”
  刘观音將一块鹿肉夹给刘景昼。
  刘景昼客气道:“多谢姑姑。”
  刘观音看著他憔悴清癯的面容,心疼道:“看你都瘦了,身边没个知冷知热的人照顾,未免淒凉,这样吧。”
  她不知想到了什么,朝门外喊:“彩云,彩月。”
  两个身姿婀娜的侍女走进来,低著头,双手交叠在腹部,福了福身子。
  二人异口同声道:“奴婢见过大夫人。”
  卫云薇原本安静用餐,看见这两个侍女,骤然放下筷子,紧张地看向刘景昼。
  一旁的刘观音越看侍女越满意:“昼儿,你挑一个回去暖房,这两个丫头姑姑悉心教导许久,原本是给你表兄启蒙,可惜他死活不要,也不知给谁守著。”
  那两名侍女微微抬头,美目流转风情。
  卫云薇脸色一白。
  但刘景昼只是扫一眼就低头吃饭:“多谢姑姑的美意,我在守妻丧,戒酒色。”
  卫云薇悄悄鬆了一口气。
  刘观音一瞧,发现他果然没动那杯酒。
  “那袁氏女都死了半年,你守半年差不多得了,你膝下无子,还是儘早开枝散叶延续香火为妙。”
  刘景昼神色淡淡,“不急,侄儿打算守满一年再说。”
  一个、两个油盐不进,刘观音气闷,没再继续劝,只一味地招呼他多吃点。
  *
  叶玉也在用早食,两个肉包子,一盘醃菜,还有一碗白粥。
  她张嘴几口就席捲一空,只见灵芝咳了咳,叫她注意仪態。
  叶玉这才想起自己郡守千金的身份,脸色一变,优雅地翘起兰指,用帕子擦嘴。
  以前当秀才夫人住在村里,无需装模作样,当县令夫人时身边无公婆,夫君天酒地不著家,不必偽装。
  如今在卫家日日都得端著世家千金的仪態,真是累人吶~
  灵芝收拾餐盘离开,芳踪就回来了。
  叶玉半躺在床榻,榻上有小几摆放点心。
  卫家人不好,但点心极好。
  她不停往嘴里送东西,看见芳踪进门,停下忙碌的小手。
  曲起手肘撑著脑袋,眼珠子一转,遗憾道:“姑姑,我没去服侍婆母用餐,婆母不会怪我吧?”
  芳踪回道:“奴婢跟大夫人还有老夫人交代了您的情况,老夫人吩咐三日內就不必出门请安了,好好歇息才是要紧事。”
  叶玉蹙眉,唯唯诺诺道:“那……那客人不会怪我吧?”
  芳踪想起那位公子,笑道:“表公子性子极好,不会怪你的。”
  “那他会住下来吗?我病好了给他赔个礼。”
  芳踪再言:“表公子擢升为廷尉,陛下赐了宅子,不住咱们府里。”
  不住这里?那再好不过了。
  叶玉垂眸,眼珠子转动,她不知道廷尉是多大的官,但刘景昼未来会留在长安。
  甚至可能常来卫家,她还是得找个办法出门,儘早在外头假死,拖得越久,越容易东窗事发。
  想到这里,叶玉问芳踪:“姑姑,我病好后可以出门吗?”
  问到芳踪无法做主的事,她有些为难。
  “这……得问老夫人才知道。”
  叶玉有些发愁,老夫人瞧著威严古板,未必会同意她出门。
  *
  招待完刘景昼,刘观音携一双儿女送走他。
  “昼儿,为何不在这儿多住几天?”
  “姑姑,我一月前就差奴僕將陛下赐的宅子打扫乾净,祖母还有父亲母亲正在赶来长安的路上,以后,您就可以常与他们见面敘旧了。”
  刘观音一听,激动得眼眶浮现一抹泪。
  她多年没回娘家,刘家没落,老夫人並不喜爱她,反倒偏疼二房。
  她怕惹婆母不快,从不敢归家探亲,如今侄辈出息了,官至九卿,娘家人从遥远的上党郡搬到长安,她也算在卫家横著走了。
  她畅快地笑著:“昼儿,那你快些回去置办家当,若有不懂的地方,就来问姑姑。”
  “好,姑姑、表兄、表妹,下次再会。”
  “表弟慢走。”
  “表兄慢走。”
  刘景昼辞別眾人,转身离去。
  卫云驍原本打算去找苏氏女,却看见妹妹眼眸一直盯著刘景昼的背影。
  依依不捨,含情脉脉。
  卫云薇察觉到兄长的眼神,立马收回目光,不知所措。
  *
  刘景昼回到御赐的宅子,还未正式上任,门楣早已掛上写著“廷尉府”三个大字的匾额,
  侍从奴僕们恭候在大门。
  他吩咐人將牛车上的东西搬回属於自己的院子,怀中抱著一个小箱子,十分珍爱。
  侍从將其余物品摆好。
  刘景昼独自打开小箱子,里面是一个画卷,还有些许零碎的女子釵环手帕。
  他面露哀伤,骨节分明的手指细细抚摸物件。
  隨后拿起画卷打开,掛在墙上。
  画中女子长著鹅蛋脸、狐狸眼,琼鼻小巧挺拔。仪態温婉端庄,执一把团扇垂眸浅笑,笑靨如。
  画卷落款:吾妻袁柔。
  加盖一枚私印。
  刘景昼凝望著画中的女子,心口莫名抽痛,病容苍白几分。
  一股酸涩酥麻的钝痛流经四肢百骸,又匯聚在一起,衝出胸腔,涌上嗓子与鼻尖。
  他涌起强烈的倾诉欲。
  想对著画像说什么,又不知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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