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2章 情花毒

  那邪光，在方唐玉眼中一闪而过。
  只见他敏捷地打开盒子，取出那块暗红色的天香沉木。
  “来！”
  “”玥儿妹妹，我替你点上，你试试味道喜不喜欢！”他不等回应，径直走向案几上的烛台，將香木一端凑近跳动的火焰。
  “你……”
  古玥微微蹙眉，正欲开口阻止。
  可一缕青烟已然裊裊升起。
  那香气清幽雅致，如兰似麝，却又带著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淡淡甜气，顷刻间便充盈了整个房间。
  古玥不自觉地深吸一口气，顿觉一股清凉气息入脑，隨后化作暖流蔓延全身，令她紧绷的神经不知不觉鬆弛下来。
  “果然是好香……”
  古玥心中暗惊。
  她博览群书，早闻天香沉木乃稀世珍品，有安神静气之效，却不想……香气竟如此沁人心脾。
  令人心神寧静，却不显突兀。
  当真，是安神圣品呢！
  “嘿嘿……”
  方唐玉紧盯著古玥的表情变化，见她眉目间的冷意渐渐消散，心中狂喜难抑。
  他故作关切地问：“玥儿妹妹，这味道，您喜欢吗？”
  “嗯……”
  古玥恍然回神，发现自己的戒备不知何时已鬆懈下来。
  此刻，她也难得地收敛了脸上惯常的淡漠寒意，微微頷首：“我喜欢，谢谢。”
  顿了顿，她语气中带著几分犹豫。
  “不过，天色已晚……”
  方唐玉立刻会意。
  强压下心中的激动，彬彬有礼地后退一步：“天色已晚，玥儿妹妹早点休息，我就不打扰了！”
  他行了一礼，转身退出房间，动作乾脆利落。
  与往日死缠烂打的作风，大相逕庭。
  望著他离去的背影，古玥无奈摇头一笑，隨后喃喃自语。
  “这个方唐玉，真是奇奇怪怪的。”
  “罢了……”
  “要是他真想通了，以后我倒也不用烦心了。”
  不多时。
  淡淡的天香气息縈绕在鼻尖，让古玥心绪前所未有的平静。
  她伸了个懒腰，决定沐浴休息。
  休息吧。
  否则……可就要浪费了这天香了。
  院墙外。
  方唐玉並未真正离去。
  他隱身在古玥闺房窗外的一株老槐树后，双眼死死盯著窗纸上那道若隱若现的倩影，眼中燃烧著赤裸裸的欲望与野心。
  “嘿嘿……”
  他阴险地低笑，声音如同夜梟般令人毛骨悚然：“古玥妹妹，你到底还是掉以轻心了！我方唐玉的东西，是那么好拿的吗？”
  “等著瞧！”
  “过了今晚，我就让你对我死心塌地！！”
  说著，他脑海中甚至已经浮现出一幅幅不堪的画面——
  古玥对他百依百顺，含情脉脉地唤他“唐玉哥哥”，还衣衫半解，娇羞地依偎在他怀中，旖旎无限……
  念及此处，方唐玉的口水都差点儿流下来，只觉得一股邪火从小腹直窜上来，烧得他口乾舌燥。
  他下意识地扯了扯衣领，喉结剧烈滚动。
  很快……
  很快古玥就是他的了。
  到时候，他一定要让古玥知道，谁才是这世上最好的男人！
  至於林默那小子……
  哼！
  区区一个低贱的乡巴佬！
  他在心中暗暗发誓，到时候，待他彻底得到古玥郡主，一定要以此，去狠狠羞辱一番那小子！
  真不知……那小子到底会露出什么表情？！
  ……
  翌日清晨。
  一缕阳光透过窗纱洒入闺房。
  古玥从梦中惊醒，猛地坐起身来，额上沁出细密的汗珠。她下意识抚上自己发烫的脸颊，心跳如擂鼓般剧烈。
  “怎么会……”
  她喃喃自语，声音微微发颤：“这个梦，也太奇怪了！”
  此刻，她双颊緋红，眼中还残留著梦境的迷离。
  古玥用力摇头，试图甩掉那些荒诞。
  “郡主，您醒啦？”
  侍女小桃推门而入，手中捧著洗漱用的铜盆。
  看到古玥的脸色，侍女忍不住打趣：“哎呀，您的脸怎么这么红？该不会……是晚梦到那位林先生了吧？”
  古玥心头一跳，慌乱地避开小桃的视线：“別乱说。”
  “嘻嘻……”
  小桃一边为她梳头，一边打趣：“郡主，您骗不了我。昨天您和林先生在街上玩得多开心啊，回来后气色都不一样了，肉眼可见的高兴！”
  “您要是没梦到他，小桃可不信！”
  铜镜中，古玥的表情变得古怪起来。
  她昨晚的確做梦了，可梦到的却不是林默，而是——
  方唐玉！
  梦里，方唐玉那张她平日厌恶的脸，竟变得格外英俊迷人。
  他举鼎时的肌肉线条，射箭时的专注神情，在梦中都被无限放大，甚至让她心生崇拜……最可怕的是，梦里的她竟然主动投入了方唐玉的怀抱！
  真是离谱！！
  这个认知，顿时让古玥羞愧难当。
  更可怕的是，此刻回想那个梦，她心中竟泛起一丝隱秘的甜蜜。
  “我一定是疯了……”
  古玥攥紧衣角，指节发白地喃喃著。
  可笑。
  她怎么可能对方唐玉那样的人產生好感？就算要梦，也该是梦到……林默才对。
  小桃熟练地盘起古玥的青丝，没注意到主子的异常。
  仿佛想到什么，语气还颇为轻鬆。
  “今儿一早，那方世子没来纠缠，郡主总算能清净了！”
  “那傢伙，真是烦人！”
  这倒不怨小桃。
  她伺候古玥这么些年，自然知道那方唐玉可是郡主的头號舔狗，死缠烂打，纠缠不休……莫说郡主了。
  就连她这个小侍女看在眼里，都觉得烦。
  可……
  奇怪的是，听到这话，古玥心中竟涌起一丝失落。
  此刻，方唐玉的脸又开始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甚至……她竟还荒唐的隱隱期待他的到来。
  这个念头让古玥浑身一颤，猛地站起身，差点撞翻梳妆檯。
  “呀……郡主？”小桃嚇了一跳。
  “我……没事。”
  古玥深吸一口气，用力掐了掐自己的手心，试图用疼痛驱散那些荒唐的想法。
  隨后，语气不禁有些慍怒。
  “一定是昨晚方唐玉来过，才影响了我的梦……”
  “不想不想！”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两道敲门声。
  “古玥，昨天的卷宗看完没有？我得给王爷送去。”
  林默清朗的声音透过门板传来。
  “是林先生！”
  小桃眼睛一亮，三步並作两步跑去开门：“林先生，不急不急，府上新来了个早膳师傅，做点心可是一绝！”
  “对了！”
  “正好一会儿早膳好了，您陪郡主吃完了再一同送过去吧！”
  不等林默反应，小桃已经推著林默进了屋。
  然后，蹦蹦跳跳地跑去催早膳了。
  “呵……”
  这热情，让林默摇头苦笑。
  他渡步来到古玥面前坐下，正欲说些什么，可他却又敏锐地察觉到古玥的异常。
  “咦？”
  “古玥，你的脸色好像不太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是吗？”
  古玥回过神，勉强一笑：“没事，可能是没休息好。”
  不一会儿，小桃带著几名侍女送来了丰盛的早膳，精致的瓷盘中摆放著各色点心，香气扑鼻。
  林默便和古玥一起用这早膳。
  林默尝了一块桂糕，讚不绝口：“味道確实不错！古玥，你说呢？”
  古玥却有些心不在焉，筷子在手中转了几圈也没夹起食物。
  突然，她鬼使神差般开口。
  “对了。”
  “小桃，这点心……给方公子也送去一些吧。”
  什么？！
  小桃手中的茶壶差点摔在地上，不可思议的反问：“郡主，您……没开玩笑吧？那傢伙总是纠缠您，像鼻涕虫一样，关心他做什么？”
  林默也意外地看向古玥。
  眉头，不禁微蹙。
  古玥自己都被这句话嚇了一跳。
  可谁知，嘴上却仿佛不受控制地继续道：“他是客人，远道而来，自然要照顾得周全一些。”
  小桃狐疑地看了主子好一番，最后才不情不愿地应了声。
  “哦……”
  然后，噘著嘴出去了。
  房间里一时安静下来。
  林默放下筷子，若有所思地看著古玥：“郡主，你今天有些不对劲啊。”
  “哪有？”古玥强作镇定。
  “平日你对方唐玉可是避之唯恐不及。”林默望著她，嘴上却似在开玩笑：“今日，倒还关心上人家了。”
  “关心？”古玥表情一僵：“我刚才……说什么了？”
  “刚才你说，给方唐玉送糕点啊，自己刚说的话，就忘了？”林默的声音带著几分探究和疑惑。
  “啪……”
  古玥手中的筷子掉在桌上。
  她捂住额头，神色愈发古怪：“我……这是怎么了？”
  林默见状，更察觉出了她的不对劲，於是起身走到她身边，声音透著关切：“你是不是太累了？还是好好休息一下吧。”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古玥的声音带著几分惶恐：“实际上，从今早上起来就……”
  话未说完。
  林默已经握住她的手腕，三指轻轻搭在她的脉门上。
  “林默，你这是……”古玥疑惑问。
  “別动。”
  林默沉声提醒。
  片刻后，他的脸色骤然一变，眼中闪过一丝凌厉：“哼……古玥，怕是有人要害你呢！”
  “害我？！”
  古玥语气狐疑：“林默，你这话……什么意思？”
  “听好。”
  林默神色凝重，修长的手指仍搭在古玥的腕间，神情显的格外严肃：“从脉象上看，你的体內，分明是有毒。”
  “但毒不会致命，反而……”
  “反而什么？”古玥不自觉地抓紧了衣角，忍不住探究。
  林默深吸一口气：“这毒能影响你的头脑，改变你的潜意识，甚至让你爱上一个人，並且逐渐死心塌地，失去自我。”
  “什么？！”
  古玥惊呼出声。
  她猛地站起身，衣袖甚至带翻了茶几上的青瓷茶盏，茶水泼洒在红木桌面上，像一片扩散的水跡。
  “林默，你说的是真的吗？这世上……当真有这么可怕的毒？”
  “嗯。”
  林默从容不迫，为她解释：“若我没猜错，此物名为情毒，取自一种罕见的情。据我所知——”
  “这种只在黑市流通，价值连城。”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向古玥：“而且能搞到这种东西的人，绝非等閒之辈。”
  古玥容失色。
  对於林默的话，她並未怀疑，只是……
  她是何时中的毒，而给她下这毒的人……又是谁？！
  林默敏锐地察觉到她的异常，於是仔细问到：“昨天我们在南街时你还一切正常。回来后到现在，你到底遇了什么事，见了什么人？”
  “这……”
  古玥茫然地摇头，手指无意识地绞著腰间的玉佩流苏：“似乎也没见什么特別的人……对了！”
  她突然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恍然：“昨晚，方唐玉来过！”
  “他？”
  林默眉头紧锁，追问道：“你说仔细！”
  “嗯。”
  古玥回忆著昨晚的情形：“昨晚，方唐玉忽然登门，说送我一味天香沉木，是安神的妙药。”
  “还说什么……以后不会再纠缠我，以及一些悔悟的话。”
  “最后送我那香，算是赔礼道歉……”
  “你收了？”
  林默的眼神锐利了起来。
  “……嗯。”
  古玥羞愧地点点头：“我见他说得诚恳，就……收下了。后来，方唐玉还亲手把香点上了。”
  不等她说完，林默已经大步走向角落的鎏金香炉。
  他修长的手指掀开鏤空盖子，里面的黑色灰烬还残留著一丝诡异的甜香，又拈起一些粉末在指尖摩挲，凑近嗅了嗅。
  脸色，顿时变得极为凝重。
  “哼。”
  “果然……问题就在这里！”林默转身时，语气从未有过的沉重：“这天香沉木里，掺了情毒！”
  什么？！
  古玥踉蹌后退两步，难以置信：“这么说……这一切，都是方唐玉做的？”
  “不然呢？”
  林默的声音冷静的可怕：“天香沉木的香味掩盖不了情的味道，然我也没见过情，但医书上记载的味道，和这如出一辙。”
  “而这香木，又是昨晚方唐玉送给你的。”
  “不是他，还能是谁？！”
  此刻。
  林默猜出了真相。
  而这真相，也犹如一道惊雷，劈进了古玥的脑海。
  “原来如此……”
  古玥的声音颤抖得几乎不成调：“难怪自从闻了这香，昨夜我居然梦到他，对他的感觉也……似乎发生了变化。”
  林默道：“不奇怪，那是情毒在作祟。它不会立刻见效，但会潜移默化地改变你的想法。”
  “若是再发展下去，你会对他百依百顺！”
  “岂有此理！”
  古玥轻斥一声，眼中燃起愤怒的火焰：“这个方唐玉……他居然用这种下作手段，暗算到我头上。”
  “说什么悔悟，全是骗人的！”
  “他太卑鄙了！！”
  这得知真相的愤怒，让她那本是冷若冰霜的俏脸，泛起不正常的潮红，就连胸口剧烈起伏著。
  那源於已经压制不住的怒意！
  “可恶。”
  她转身就要往门外冲：“我要去找他算帐！这个卑鄙小人！”
  “等等！”
  林默一把扣住她的手腕，沉声警告她：“情毒还在你体內，你现在去见他，只会再次受到毒素影响。”
  古玥挣扎著：“不会的，我现在已经知道了他对我做的事……我不会再被蛊惑！”
  “不。”
  “没你想的那么简单。”林默的声音突然拔高，打断了她的话：“若见到他，你或许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思想。”
  “他所有的不好，所有的坏处，你都会全部忘记。”
  “这就是情毒最可怕的地方！”
  “这……”
  这句话如同一盆冰水浇在古玥头上。
  她惊呆了。
  停止了挣扎，眼中的怒火渐渐被恐惧取代。
  她想起梦中那个温柔缠绵的方唐玉，想起今晨醒来时心中那股莫名的渴望……如果现在见到他，自己真的能保持清醒吗？
  好厉害，好可恶的毒！
  “林默……我该怎么办？”
  古玥的声音带著几分无助，方才的气势荡然无存，她看向林默，像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別急。”
  林默安慰她道：“办法还是有的，我可以用针灸之术，將情毒从你体內逼出来。”
  说著，他取出一个精致的檀木针盒。
  “要知道，那情毒之所以厉害，是因主要侵袭心脉和神闕，需要用银针刺激特定穴位，引导毒素排出。”
  他打开针盒。
  几根寒光闪闪的银针整齐排列，又被他取出了几根。
  “坐下吧！”
  林默的声音沉稳有力：“我帮你！”
  “……嗯！”
  古玥点了点头。
  此刻，她总算知道了这情毒的厉害，她甚至在不知不觉间著了方唐玉那个被逼小人的道！
  林默说得对，她必须让自己儘快清醒过来。
  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很快。
  古玥乖乖的在林默面前坐下，缓缓闭上了眼睛，任由他为自己治疗。
  而林默也很快开始。
  那修长的手指，则捻著一根细如髮丝的银针，在烛火上轻轻一掠而过。
  旋即，开始施针。
  第一针落下时，古玥倒吸一口冷气。
  针尖刺入神闕穴的瞬间，一股奇异的热流从丹田处升起，直衝脑门。
  她眼前突然闪过方唐玉那张带著虚偽笑容的脸——昨夜梦中，他就是用这种表情看著她，手指轻抚她的髮丝……
  “唔……”
  古玥不自觉地咬住下唇。
  心虚，一阵不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