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谋反

  泉州。
  亲卫带著沾了血的轻甲放到瑞王面前,甲冑上暗红的血跡早已凝固。
  这身轻甲他们都认得,正是萧景渊的。
  “將军,我等在山崖下搜到了萧世子的衣物,在那附近还发现了野兽的踪跡,还有一团血肉模糊的尸首......”
  话音刚落,站在瑞王身侧的首席幕僚便上前一步,分析道:
  “那日王爷亲自带兵追至黑石山,萧景渊本就受了重伤,又被逼得坠下悬崖;那黑石山邪性得很,寻常人尚且难以存活,更何况是一个重伤之人?纵是有通天本事,也难敌山中凶险。”
  “属下以为,萧景渊早已葬身兽腹,殞命了。”
  瑞王大马金刀的坐在太师椅上,一身藏青色锦袍衬得他身形挺拔,却未披甲冑,少了几分往日的凌厉。
  自上回亲自带兵深入黑石山,他不慎吸入了山中的毒气,身子就一日比一日虚软。
  也正因如此,他才没能亲自去山崖下確认萧景渊的生死,只能派亲卫前去搜查。
  那座山的確邪得很,派去一百轻骑,回来的不过三人。
  瑞王英俊的面容透著几分病態的苍白,隨手用长枪挑起那身染血的轻甲时,眉眼却透著几分得意。
  “萧景渊啊萧景渊……你也有今日。”他低声呢喃,声音里裹著多年的积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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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少时起,他便视萧景渊为此生最大的对手,一直暗中跟对方较劲。
  两人同岁,他是堂堂皇子,身份尊贵,本应在所有地方都压人一头,可萧景渊偏生像颗夺目的星辰,光芒完全盖过了他!
  但这不是最让他嫉恨的一点。
  过去那些年,萧景渊隨燕王镇守北境,他则镇守南域东海,一样在沙场拼杀,一样立下赫赫军功。明明他也不差,可父皇眼里就是没有他。
  而最让他介怀、甚至嫉恨到骨子里的,是冠礼那日——
  行冠礼时,宫中来人只递上一道冷冰冰的圣旨,冠冕堂皇的封他为瑞王,连允他回京都不准。
  可萧景渊的冠礼,帝王却亲自驾临北境,不仅亲手为其加冠,还称其“少年英武、堪当大任”!
  萧景渊凭什么?!
  思及此,瑞王眼中戾气陡生,枪尖上的轻甲晃了晃,几滴早已乾涸的血痂落在地上。
  他缓缓收回长枪,轻甲“哐当”一声摔在青砖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唯一遗憾的是,他未能砍下萧景渊的头颅,丟到皇帝面前,叫那人看看,萧景渊也不过如此!
  这时,又一名亲卫进来稟告,语气压抑著兴奋:“报!凉州五万兵马已到城外,等候您示下!”
  “报!崇州九万兵马也已至城南!”
  “报.......”
  二十五万兵马已集结完毕,屋內的气氛顿时变得灼热。
  “好!!”瑞王大吼一声,黑眸燃烧著熊熊野心。
  战事一起,最重要的是掌握先机。
  如今母后在京中掀起乱局,掌控禁军牵制朝臣;他在泉州集结兵马,挥师北上,亦是要与母后匯合,完成这场顛覆皇权的谋逆大计。
  瑞王喝道:“传本王口諭,即刻拔营,挥兵北上!”
  -
  凉州五万铁骑、崇州九万甲士,再加上瑞王暗中掌控的十一万东海卫,密密麻麻的兵马在城外列阵,玄色甲冑映著日光,连尘土都似染上了杀伐之气。
  片刻后,传来震天的號角声,雄浑的声响划破泉州的晨光。
  泉州百姓被这声號角惊醒,一时间街头巷尾瞬间挤满了人,一个个面露茫然和惊慌。
  泉州地处东南,前些年常遭海寇袭扰,百姓们对兵戈之声早已敏感。
  “这是又要打仗了吗?”
  “不对啊,海寇不是早就被瑞王剿灭了吗?难道海寇又来了?”
  “来就来,咱们有瑞王。”这人挥著锄头,满脸崇敬说道,“瑞王英勇无双,定能叫那群贼寇有去无回!”
  这话引得周围人纷纷点头。
  在泉州百姓心里,瑞王早已是“守护神”一般的存在,是他荡平海寇、疏通港口,让百姓们能安稳捕鱼、经商。
  即便此刻號角惊城,只要想到瑞王,不少人心里便多了几分底气。
  人群中突然有人指著城门方向,发出一声惊呼:“快看!城门开了!城外的士兵……进城了!”
  眾人齐刷刷转头,只见原本紧闭的泉州东门缓缓打开,一队队身著玄色甲冑的士兵正列队而入,带著一股肃杀之气!
  百姓们下意识地往后退,议论声渐渐变小,取而代之的是压抑的紧张。
  有敏锐的商人心下古怪,怎么突然来了这么多正规军?区区海寇,用得著这么大张旗鼓吗?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一名骑著高大黑马的將领手持帅旗,出现在街道尽头。
  將领身披亮银鎧甲,腰间悬著长刀,冷漠的视线扫过拥挤的人群,目光所及之处,百姓们纷纷噤声。
  瑞王帅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紧接著,他浑厚的嗓音如滚雷般响起,瞬间压过了所有细微的声响:“城內百姓,凡十岁以上,四十岁以下男丁,编入军队!违令者,斩!!”
  最后一个“斩”字,带著凛冽的杀气,在晨风中炸开。
  居然是要徵兵?!
  人群瞬间陷入死寂。
  短暂的沉默后,街头爆发出更大的骚乱!
  有人哭喊著想要回家,有人试图往小巷里躲,可刚迈出脚步,便被沿街站立的士兵拦住——那些士兵手中的长枪已对准了人群,眼神冰冷,毫无半分平日的温和。
  “嗤——!”
  一名反抗的男子被士兵用长枪贯穿胸口,杀鸡儆猴。
  定睛一看,正是方才大声崇拜瑞王的那名壮汉,此刻已经气绝,倒在血泊之中......
  街道上方的酒楼,沈霜寧正凭窗而立,目睹了这一幕,眉头紧锁。
  瑞王强行徵兵,不是单纯填补兵力空缺。
  这般“拔一城、征一城”,既能让沿途城池的百姓沦为他的兵卒,更能將百姓的家人攥在手中——若有人敢反抗,便是连累亲眷;若有人想逃,也会因牵掛家人而束手就擒。
  如此一来,他北上的队伍便会像滚雪球般壮大,而那些被迫入伍的百姓,不过是他谋逆路上的垫脚石。
  上一刻还是守护神的瑞王,这一刻已是反王。
  楼下,士兵的呵斥声再次响起,一队队百姓被驱赶著往北校场方向挪动,像一群被圈养的羔羊。
  天上下起了毛毛细雨,空气越发寒冷了。
  大部分人还不知將要面对什么,畏畏缩缩地跟著人群前进。
  凡有战事,受苦的都是黎民百姓。
  雅间的门从外推开,裴执的声音传来:“该走了。”
  -
  十万大军已率先北上,全速前进去攻下一城,瑞王则落在后面压阵,以便隨机应变。
  也是在这日,亲卫来报,说是裴少师带著一女子求见。
  “裴少师?”瑞王眉头微挑,有些意外。
  此人从太子阵营倒向自己,是个识时务者,不过对於一个轻易背叛旧主的人,瑞王从未將他真正当作自己人。
  毕竟他能背叛太子,也终有一天会背叛自己。
  此刻裴执突然来访,还带著一名女子,瑞王心中不禁生出几分猜测,莫不是想用美人討好自己?
  在泉州的这几日,泉州府尹便曾送来七八名容貌出眾的美人,他虽表面笑纳,却都晾在西院,连看都未曾看一眼。
  在大业未成之前,儿女情长於他而言,不过是无用的累赘。
  瑞王靠在太师椅的椅背上,搁了笔,语气平淡无波:“让他进来。”
  片刻后,脚步声从厅外传来。
  裴执身著一袭月白长衫,身姿挺拔地走在前面,面色依旧是惯常的温和,只是眉宇间藏著几分不易察觉的凝重。
  而他身后,两名亲卫正押著一名女子,容貌艷绝,西院那些美人都比不上她一根头髮丝。
  在看清女子容貌的瞬间,瑞王浅淡的眸子里骤然划过一抹兴味,指尖无意识地摩挲著扶手上的雕纹。
  属实没想到,裴执带来的“礼”,竟会是她。
  瑞王没开口,目光像狼一样盯著沈霜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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