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他只看到了一个心思不纯的小白脸
周仁说完,已经没脸待下去了,正待捂著脸离开,就被苏琛一把抓住手臂。
“周公子?”
周仁硬著头皮点头。
苏琛好笑道:“周公子这是干什么?”
一旁的萧景渊抬眼时,看到周仁身后站著一个人,那人身上的衣著显然是宫女才会穿的。
萧景渊挑了挑眉。
在宋府时便听说景瑜公主来了镇国公府,看来的確如此。
但他怎么不记得,公主跟裴家人关係很好?还是太子提醒了公主什么,是以公主才不去宋府赴宴的?
萧景渊没有往沈霜寧身上想。
周仁將之前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告知,他说得並不平静,倒还有点委屈,对面前的两个人大吐苦水。
“我是真不明白了,蒙眼投壶,谁会这么玩?她一个闺阁女子,学点琴棋书画不就成了,没事钻研这个干什么,对相夫教子有何好处?”
“我早该警惕的,她的兄长是有神童之称的沈修辞,她的脑子也当然跟常人不同,我怎么就应战了呢?”
萧景渊和苏琛这才知道,原来他口中的四小姐,正是沈四小姐。
两人相视一眼。
这么巧?
世家贵族都是人精,那些同时收到两家请帖的贵族里,要么两边都不冷落,要么两边都不得罪,哪怕想巴结宋府,也儘可能在明面上一碗水端平。
可沈家竟没有一个人去宋府,反而这嫡女还来了镇国公府。
旁人自是不会多想,但萧景渊本就对沈霜寧心生忌惮,如今又刚好知道宋府的秘密,就不得不多想一层了。
萧景渊眼底划过一抹幽光,苏琛也未多言。
周仁全然不知两人短暂用眼神交流过。
“若是正常来玩,我必能贏她!”还是一脸不服。
投壶正中壶口不算什么本事,投中壶耳才算厉害,他周仁玩投壶,向来都是中壶耳,谁料对方会突然提出把眼睛蒙上?
太狡猾了!
周仁说四小姐坏话说得起劲,余光忽然瞥见宫女阴沉的脸色,立刻就收敛了。
只是心里仍有点不服,他看向萧世子,问道:“蒙眼投壶,满京城没有几人能做到,换作是萧世子你,你也未必能行吧?”
萧景渊素来不与这些贵族子弟来往,一身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气质,自然不会搭理他。
周仁见他不说话,也不恼,摇了摇头,迈步走了。
路遇一个货郎,又被逼著重复方才那句话,就这么一路过去,一路丟脸。
二人都没將周仁放在心上。
萧景渊今日过来,除了有王妃的原因,也是想来看看前不久一鸣惊人的裴三郎。
苏琛也对此人十分好奇。
凉亭附近,裴执长身而立,手中箭矢连出六支,支支正中投壶壶耳
“三公子好生厉害!”
“三公子大病初癒,是打通了任督二脉吧?快教教我们。”
作为东家,裴执只淡笑著受了恭维。
上首位置的景瑜公主偏头向沈霜寧低语:“幸好方才与寧姐姐比试的不是三公子。”
沈霜寧闻言只弯了弯唇角,並未接话。
裴执闻声侧过身,温声开口时依旧是谦谦君子模样:“若说蒙眼投壶的本事,我却是不及的,终究是沈四小姐更胜一筹。”
沈霜寧坐在公主身旁,闻言抬眸,对上他温润的眼眸。
裴执有张浓淡相宜的脸,唇色浅淡如衔了半片玉兰,偏偏眉骨高挺,眼尾微挑处染著三分墨色,长睫覆下时,在眼瞼投出蝶翼般的阴影。
二人视线相触。
裴执眼里仿佛盛著清洌的湖光,望过来时却似有薄雾笼著,看不真切深浅。
沈霜寧看不透他。
“三公子过誉了。我那不过是闭著眼碰运气的雕虫小技,哪及得上六箭连中壶耳的真功夫,我还想著跟三公子討教呢。”
她话音落时,恰好有片竹叶飘落在裴执肩头,他却浑然未觉。
“四小姐想学?”
沈霜寧笑问:“三公子肯教吗?”
女子笑容甜软,直直望著他。
裴执略移开视线,含笑道:“当然可以。”
裴晴立刻道:“刚好可以用那金壶,来人,去把东西搬来。”
纯金的投壶被搬到眾人面前,在阳光下几乎要闪瞎了人的眼睛。
没想到裴晴还真有这东西。
“寧姐姐,这是你应得的。”裴晴提著裙摆上前,指尖在投壶边缘轻轻一叩,脆响混著金器特有的沉韵盪开,“待会儿我便差人送到你府上去。”
她说话时颊边梨涡浅现,那双与裴执相似的眉眼弯成月牙。
沈霜寧觉得裴晴也颇为可爱,笑著应了声好。
景瑜公主觉得自己也该有所表示,於是取下了腰间的玉牌,塞到沈霜寧手里。
“有了这个玉牌,你可时常入宫找我。”
周遭霎时响起细微的抽气声。
贵女们眼睛都瞪大了,离得近的贵女们下意识往前倾身,目光黏在那方玉牌上——那可不是寻常的玉佩,缀著公主印信的腰牌形同半个宫牒!
宣文帝独宠这唯一的女儿,这玉牌背后是御前露脸的机缘,是连世家夫人都求不来的荣宠!
须知她们这些人素日连跟公主说话的资格都没有,今日若不是来了镇国公府,便错失了接近公主的机会。
她们费尽心思想討好公主,反观沈霜寧对公主不冷不热的,结果公主转头却將腰牌赠给了她?!
贵女们既羡慕又嫉妒,狠狠绞紧了手帕。
殊不知在她们眼里的金疙瘩,对沈霜寧而言却是烫手山芋,皇宫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她是一点也不喜欢那个地方。
可眼下却不好拂了公主的面子,於是訕笑两声道:“多谢公主殿下。”
她摸著触手微凉的玉牌,忽然心中一动。
若是她没有记错,前世的时候,景瑜公主也將腰牌送给了宋惜枝。
宋惜枝便以公主伴读的身份入宫,在宫里住过一阵,之后宋惜枝跟公主的关係才亲如姐妹的。
可不论景瑜公主究竟是因为谁才变得面目可憎,处处针对她的,上一世的伤害就是真实存在,甚至差点害死了她。
沈霜寧还无法做到完全心无芥蒂的接受她。
“我在宫里甚是无趣,又不能隨意出来,寧姐姐可否时常来找我玩?”景瑜公主拉著沈霜寧的衣袖,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她。
沈霜寧自然是嘴上答应。
景瑜公主高兴道:“那寧姐姐快去跟裴三公子请教吧,等寧姐姐学会了,一定要告诉我哦!”
之后裴晴便拉著贵女们去另一边赏,裴执留下来“指点”沈霜寧投壶。
二人所处的位置並不隱秘,眾人只消抬眼都看得见,且是公主发话让沈霜寧跟著裴执学习,如此也就不会落人口舌。
起初周围还有人走动时,沈霜寧假模假样地跟他学了两招,倒像是真的在认真学习。
裴执也一副尽职尽责的样子,指点了她几句,“方才见你握箭时手腕微晃,或可试试將力道沉在小臂。”
態度既不刻意示好,亦不疏离淡漠,始终维持著恰到好处的温煦与耐心,明知沈霜寧满腹疑惑要追问,他依旧不徐不疾,仿佛並未觉察。
这令沈霜寧莫名有点恼。
待眾人走远了些,沈霜寧这才抬眸去看身旁的男子:“上次在紫辰阁,三公子是有意为之?”
裴执立在影斑驳里,月白长衫被风掀起一角,伸手將擦拭乾净的箭矢递给她:“四小姐是何意,我没明白。”
沈霜寧瞥了眼他的手。
裴执肤色比女子要白,甚至能看到手背下青紫的血管纹路,若非常年不见阳光,是不会白成这样的。
沈霜寧没有接他手里的箭,直言道:“你给我送伞,诱我去紫辰阁,让我看到太子和萧世子密谈,又留下了请帖,引我前来......你究竟是何目的?”
裴执含笑道:“四小姐想太多了,我只是看你在雨中有些狼狈,所以才好心让人送伞给你,而那张请帖本就是要送去贵府的,我不想费心再跑一趟,便让管事交给你。”
“至於太子跟萧世子密谈,我怎会知道呢?巧合罢了。”
还在装!
沈霜寧立马从袖中取出一幅画。
那幅春日玉兰图在裴执面前展开,她盯著他的脸问:“你说你不是故意,那这幅画为何会在你手里?”
紫辰阁的管事已经告诉她,这幅画並非紫辰阁所有,那就是裴执掛上去的。
“原来是被四小姐拿去了,难怪我回去寻时,怎么都找不到。”
裴执笑著,正要伸手去拿画,却被沈霜寧一把收到身后。
裴执的手顿在半空。
“三公子,我不是傻子。”
“你明明很了解我,又暗中关注我,为何要装作不熟?”
沈霜寧身后是一个紫藤架,有瓣露在她头顶上。
她看著眼前温润如玉的公子,神情固执,非要得到一个答案不可。
萧景渊和苏琛来时,便看到沈霜寧和一名白衣男子相对而站,不知在聊些什么。
萧景渊眉头一皱。
“那不是四小姐么?”苏琛疑惑道,“四小姐跟裴执认识?”
苏琛见过裴执,认得他的脸。
可萧景渊不认得。
他只看到了一个心思不纯的小白脸。
裴执余光似是看见了谁,眸光微微闪烁,於是上前两步,拉近了与沈霜寧的距离,抬手拂去她头上的落。
“我没有装作不熟,我只是.......”
沈霜寧皱了皱眉,对他突如其来的接近下意识警惕,正要后退之时,裴执神情一变,忽然伸手將她拉进怀里。
“小心!”
沈霜寧只觉腰间一紧,整个人被旋得转了半圈,鼻尖狠狠撞进他胸前软缎,疼得她小脸一皱。
待反应过来时,气恼不已,猛地一把將他推开,怒道:“你做什么?!”
裴执踉蹌著向后跌坐在紫藤架下,素来从容的眉眼里竟流露几分痛楚之色,面颊苍白,显得有些柔弱之態。
沈霜寧又惊又怒,退开时才发现他拳心攥著一条碧青色的长虫,嚇了一跳。
蛇身缠绕著他的手腕,鳞甲在日光下泛著冷玉般的光。而那条蛇正咬著他的手掌不放,有殷红的血顺著掌心滴落。
於是沈霜寧的怒意全都转化为了担忧和害怕,急忙道:“你没事吧?这是不是毒蛇?你等一等,我去叫人!”
“不必。”裴执开口道,“这是金线蛇,无毒,只是性子烈。”
看到蛇,沈霜寧的脸色比被蛇咬了的裴执还要白一些。
她最怕的就是蛇,前世就是被景瑜公主放蛇咬过,所以有了心里阴影。
裴执捏著手里的蛇,看了她一眼,道:“你离远些,害怕就转过去。”
沈霜寧得知此蛇无毒后,也没那么紧张了,她背过身去,示意阿蘅快去喊人过来。
也是这个时候,她终於看见了从远处走来的萧景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