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萧世子很烦

  送点心的公子不姓宋,那就不是宋府的人了。
  小廝说完便退下了,也没回到公子们那边,而是悄然离开了崇华居。
  此人倒是谨慎。
  沈霜寧收回视线。
  这位神秘的公子应当就在宴席中,时刻注意著她,否则不会知晓她没胃口。
  既然不姓宋,那会是谁呢?
  她当然不会天真的以为对方姓萧。
  沈霜寧尝了尝眼前的零嘴,忽地眼睛一亮。
  是李记的点心。
  李记是京中的百年老店,专卖各种零嘴,虽不是什么格调高雅之地,沈霜寧却偏爱这家小店。
  幼时每每乔装出府时,都会进去买一兜子回府,长此以往,李记的掌柜都认识她了,有一个月沈霜寧吃胖了几斤,这才稍微克制。
  上一世她嫁进燕王府,萧景渊得知她去了李记,很不高兴。
  “你是燕王府的世子妃,去那种地方有失身份,今后別再去了。”
  於是她三年都没吃上李记。
  眼下尝到了久违的味道,沈霜寧心中的酸涩大於甜蜜。
  她更加確信,这盘点心与萧景渊无关。
  也是,他们这会儿没有交集,他连她是谁都不知道,又怎会给她送东西?
  今日宋府宴客,也有为宋家女挑选夫婿的打算,世家大族都喜好亲上加亲,可沈霜寧的出现盖过了贵女们的风头,难免招致一些敌意。
  沈霜寧察觉到却不在意,反正也早就习惯了。
  吃到李记的点心,沈霜寧的心情明媚不少。
  这时不知是谁开口讥讽了一句:“长得美就是不一样,去哪都有人献殷情,我们就没有这个福气了。”
  这哪里是夸奖,分明是在说沈霜寧妖艷,不安分。
  沈妙云脸色一沉,一个凌厉的眼刀扫向此人。
  对方不是宋府的小姐。
  她是宋瑶的朋友,名卫纯。
  方才飞令时,这卫家小姐可是没少出风头,可她挤破头也没能引起什么反响。
  区区一个卫府的小姐,敢对荣国公府出言不逊?活腻了。
  沈妙云当即就要起身。
  沈霜寧眼疾手快地拉住她。
  赵家跟宋家是世交,如今阿姐是赵家妇,这里好歹是宋府的地盘,她不希望阿姐因为她跟宋家闹不愉快。
  而且以阿姐如今的身份,跟一个小丫头计较,传出去难免有失身份。
  “阿姐,我没事,別理她。”
  沈妙云知道沈霜寧是在顾及她,可妹妹越是如此,她越是不爽。
  沈家人都护短。
  宋惜枝看见沈妙云站了起来,也跟著起身,忙关心道:“云姐姐,怎么了?”
  “今日这宴,我吃著著实不痛快,许是胃口不合吧,反正是吃不下了,告辞。”
  沈妙云冷冷地瞪了那卫家小姐一眼,触及她的眼神,后者一脸无辜地低下头。
  沈妙云终是没有当场闹起来,拉著两个妹妹走了。
  赵黎安一看夫人要走,自然不放心她远离自己的视线,於是也作揖告辞。
  妹妹们都要走,沈二当然也呆不住,他早想溜了。
  宋惜枝只好道:“我送你们。”
  沈妙云冷淡道:“不必了,留步吧。”
  公子们望著那道倩影逐渐远去,目光皆有些眷恋。
  待人走远后,宋老太太冷哼:“这沈家人,真是没有规矩!”
  宋惜枝轻抚她的后背:“祖母莫生气,彆气坏了身子。”
  -
  离开了崇华居,沈霜寧的呼吸这才逐渐顺畅。
  “阿姐,你何必如此......”
  “我是你阿姐,我哪能眼睁睁看你受委屈?放以前,我早就上去扇她两耳刮子!”
  沈妙云拍了拍妹妹的手,“没事,赵家跟宋家不会因这点小事就怎么样的。”
  一旁的赵黎安也宽慰了两句,让沈霜寧別放心上,还说了句:“赵家跟沈家才是一家人,宋家得靠边。”
  这时一名小廝忽地追了上来。
  “四小姐留步。”
  沈霜寧回眸,是方才那名小廝。
  小廝怀里捧著三袋从李记打包来的小吃,给了沈霜寧的同时,还照顾到了沈妙云和沈菱。
  小廝办完事,一句话不敢多说,恭恭敬敬地走了。
  沈妙云看著沈霜寧揶揄道:“也不知是哪位公子,对你这般体贴入微,阿姐也是沾了光了。”
  一旁的赵黎安殷勤地表示:“夫人喜欢吃这些?以后我常给你买。”
  “你就不怕我吃多了发胖?”
  “胖了你也是我夫人啊。”
  “你是觉得我胖了?”沈妙云把李记往他怀里一摔,隨后健步如飞地往前走。
  赵黎安愣了愣,心道怀孕的女人果然难伺候。
  赶忙追了上去。
  “夫人,你慢著些,注意脚下~”
  看阿姐和姐夫如此恩爱,沈霜寧很是羡慕。
  或许这才是正常的夫妻。
  沈二看出了她眼里的嚮往之色,不由问道:“寧寧也想嫁人了?”
  沈霜寧闻言,立马瞪了沈二一眼:“二哥说什么呢。”
  沈二咧嘴一笑,復又追问:“寧寧喜欢什么样的郎君?”
  沈菱则抢先说道:“阿姐的郎君,当然是天下最好的儿郎。”
  沈霜寧望著阿姐和姐夫的背影,心中却想道,她的郎君不需要是天底下最好的,她只要他心里有她,会呵护她即可。
  她已经受够了冷落之苦。
  谁知沈二突然蹦出一句:“我觉得萧景渊就不错。”
  沈霜寧脸色立时就变了:“他是宋姐姐的,我不喜欢他,以后別说这些有的没的。”
  “我说说而已,寧寧別生气。”
  沈二看她这回是真生气了,忙跟上去哄道。
  然而不知为何,这番话辗转传到了燕王府里,而且还被曲解了。
  说成了沈霜寧痴缠燕王府世子不成,於是恼羞成怒,与兄长闹了矛盾。
  而赵家跟宋家闹矛盾,也跟沈霜寧脱不了干係。
  “我就知道国公府还没死心,她就是衝著你去的!”萧何说道。
  书房里烛火灼灼,萧景渊站在窗边,低头擦著剑,看不清表情。
  身后坐在椅子上的萧何手握摺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著手心,说道:“这位四小姐可不简单,勾得金家公子非她不娶,又吊著卫阁老的长孙,还害得南伯侯府兄弟鬩墙。真不愧是沈修辞的妹妹,手段了得。”
  “而且我怀疑醉云楼那次,她是故意设计你。见你不上鉤,才去了宋府,竟然还伙同忠勇侯世子的夫人砸场子!”
  萧景渊知道事情不是萧何说的这样,但他现在莫名很烦,一句话都不想多说。
  萧何一口一个四小姐,萧景渊额角青筋直跳,终於忍无可忍:“你来找我,就是说这些废话?”
  萧何是燕王胞弟的儿子,也是萧景渊的弟弟。
  二人幼时关係不错,只是后来萧景渊去了军营,而萧何留在京中,时隔多年再见,自然没有幼时那般亲近了。
  不过萧何对萧景渊的婚事,也是格外上心。
  萧何道:“我多嘴一问,你与宋府小姐的婚事是不是该定下了?免得夜长梦多。”
  萧景渊道:“南方的庐陵、豫章等地已经出现了雪灾,庄稼牛羊损失无数,而大都、保定、真定等路大雪逾尺,尤其是真定,已有一月失去联繫。”
  “这条几路是运粮草的必经之地,北齐还在虎视眈眈,这些地方若出现灾患,恐將影响大局。多事之秋,你觉得我还有心思想这种事?”
  上次去宋府,也是为了商谈正事。
  萧何看萧景渊脸色不好,也不敢再乱说话了。
  他没想到一场漂亮的大雪,会带来如此严重的后果。
  萧景渊也未过多苛责他,只淡淡道:“你足下的安稳山河、眼底的岁月静好,皆因北疆將士以血肉之躯,为你们筑起家国屏障。”
  这夜,好几天没做梦的萧景渊,又做了一场关於四小姐的怪梦。
  梦里的她勾人至极,手段了得,像夺人性命的女妖。
  事后在他耳边轻声道:“郎君可还舒服?郎君为何不敢看我?”
  萧景渊猛地睁开眸子。
  然后又去泡了一夜水缸。
  ......
  翌日,沈霜寧倚著窗台,指尖轻轻接住一片飘落的白雪,眨了眨眼,桃眼中掠过一丝担忧。
  京城的雪如柳絮纷飞,虽添了几分诗意,公子小姐们亦三三两两踏雪寻梅。
  可她却知道,別的地方正被天灾无情肆虐。是以沈菱来问她要不要同去赏雪时,她以身体不適为由拒绝了。
  沈霜寧对自己的认知很清晰,她虽是重生者,却不是无所不能,何况她只是一闺阁女子,她什么也做不了。
  这些事情自有人去解决,不是她一个闺阁女子该烦恼的,否则要那些当官的做什么?
  之后的几天,沈霜寧除了照常去给祖母请安,就是跟沈菱一同去赵家找阿姐“取经”了。
  期间再未遇上谢临。
  沈妙云是极出色的,往年闺仪比试中就为国公府爭得了不少荣耀,能和宋家女平分秋色。
  沈霜寧有心要帮沈菱,便跟母亲提了让沈菱一块儿去,沈夫人没多想就点头了。
  转眼便到了元宵这天。
  因著是第一次入宫,三夫人了些心思给沈菱打扮。
  而沈霜寧因世子妃的身份进过很多次皇宫,早已是平常心態,可沈夫人见不得她太过隨意,抓著她重新装扮。
  “你当是去玩呢?给我认真点,你若是在宫里出了丑,那是丟国公府的脸面,我可不饶你。”
  沈霜寧无奈,只能任由沈夫人摆弄。
  眼看沈夫人將一匣子艷丽的珠宝拿过来,沈霜寧顿时头皮发麻。
  “阿娘,这些珠宝我就不戴了,我年纪尚小,撑不住的。阿娘快走吧,別误了入宫的时辰!”
  说完,一溜烟往外跑,转眼就没了影。
  “誒,你这丫头。”沈夫人只好放下妆奩,“阿蘅,把小姐的披风拿上,要那件新的。”
  不多时,一行人入了宫。
  皇宫巍峨庄重,跟沈霜寧记忆里的样子相差无几,虽是个艷阳天,可总觉得宫里的光线要比外面暗了一个度。
  不论来多少次,都会让她感到压抑。
  连平日从容的沈夫人,此时都抿著嘴唇,绷著身体,遑论初次入宫的沈菱了
  走在青砖宫道上,沈菱低著头不敢乱看,忽然感到手中一暖。
  原是沈霜寧握住了她的手。
  温暖而有力。
  沈菱不由抬眼,撞入了那双温柔沉静的眼眸。
  “阿姐......”她的唇微微苍白。
  沈霜寧安抚道:“有我在。”
  沈菱点点头,一颗仓惶乱跳的心渐渐平復下来。
  这回沈二也来了,走在沈修辞身后。
  国公府男丁少,最小的公子不巧病了,便只有他们两个代表荣国公府爭荣耀。
  沈夫人不放心,细细叮嘱了她们几句后,便同她们分开了。
  两位公子也去了男子们该待的地方。
  两处相隔不远,却涇渭分明。
  公子们已经在热身,需等皇帝到了才会正式开始。
  沈霜寧只隨意抬眼,便遥遥望见了马背上气宇轩昂的身影。
  萧景渊一袭玄色劲装,肩宽腰窄,只隨意握著韁绳,在阳光下英气逼人,叫人不敢直视。
  他似乎也在有意无意地望著这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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