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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0章 以王妃之礼厚葬

  “下辈子再有做梦的机会,记得胆子要放大一些。”
  李霽说完拔出了那把刺穿许清胸膛的剑,在鲜血喷涌时,准备再补一剑。
  “且慢——”江元音出声唤住他。
  李霽疑惑看她。
  江元音道:“我有几句话要跟他说。”
  李霽再补一剑,许清只怕就归西了。
  但即便是不补一剑,许清只怕也撑不了多久了。
  所以她快步走至许清身旁,蹲身凑到他耳畔,道:“我不是先帝的孩子,这一点璟儿去年便知道,是他告诉皇上,我才成为公主的,还有——”
  避免李霽听到,她凑得更近些:“綺嫚不是遇难,她是知道你要在新婚夜害王爷,不想你得逞,才甘愿赴死的。”
  “你看,你身边的人並没有一个人愿意助你,你怎么可能会成功?”
  许清呼吸急促,再次吐出一口鲜血。
  江元音起身避开,俯视已经倒地抽搐许清,他半张脸被血泊淹没,睁著一双眼怒视著她,却发不出半句声。
  死不瞑目。
  是他应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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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番混乱,剩下的人很快被制服。
  耳畔是此起彼伏的求饶声,李霽抬步迈向那口棺木。
  他在管目前站定,寧沪见状上前出声请示:“王爷,可要开馆?”
  江元音的心驀地被提到了嗓子眼。
  溺亡的尸首,在夏日被存放了三天,棺木中是何景象可想而知。
  她脑子里浮现著许綺嫚信末尾的那三句话,只觉得其一定不想让李霽看到她现在的样子。
  她该阻止李霽吗?
  要怎么阻止?
  江元音张唇,试图阻止,李霽率先摇头:“不用了。”
  他深呼吸,转身侧头望向人群中的齐司延,问道:“一切可准备妥当了?”
  齐司延於人群中頷首示意。
  李霽收了扇,目光坚定,沉声:“走,提许清首级,入宫面圣。”
  玄天殿,格外热闹。
  不仅跪了一地世家,连被禁足半年的太子李昀璟亦在场。
  李霽自任大理寺卿一职以来,就一直在为今日做准备。
  准確地说,是自从李彦成散了武將兵权,就是一直在安排李霽暗中收集世家集权的证据。
  为了今日,已筹备多时。
  当然李彦成感直接一锅端了世家,既是因为这半载,零零散散收拾了不少世家,也铺垫好了许清的种种“恶行”,不怕民间舆论。
  更是因为於年初便让齐司延在郊外驻扎训练了一支精兵。
  是以,由李昀璟领头诉告,再由李霽详细铺展,最后由齐司延一一呈上罪证。
  一切都顺著李彦成的心意,很快给许清等世家定了谋逆之罪。
  李彦成多年的心患一除,眉目间都是难掩的喜悦。
  定罪后便是论功行赏。
  太子李昀璟举报许清有功,解除了禁足禁令。
  李彦成对其讚赏有加,当著眾人的面,连声夸讚他。
  李昀璟跪地垂首听著。
  他盼了很久才盼来的来自父皇的认可,但他心里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他算是彻底看明白了父皇的心思。
  从前因为有世家的“拥护”,他在父皇的眼里,便是个威胁,所以他对他只有无穷尽的挑剔。
  他怎么做,他都不满意。
  但现下他身后没有了世家,父皇便对他讚赏有加。
  他从年前的差点被废,到现在要稳坐太子之位,父皇看待他態度,从来与他本人无关。
  父皇看不到他。
  好在他现在也不执著於让其看到。
  李彦成接著又夸讚李霽,却不似对李昀璟一样,直接给他赏赐,而是温声询问他:“清晏,你此番想要什么赏赐啊?”
  他把问题轻飘飘地拋给他。
  看似偏宠,实则试探。
  他之前几次单独召见,都暗示得很清楚,只要收拾了许清等世家,李霽就该“功成身退”了。
  李霽拱手俯身,如他所愿地开口道:“此乃臣分內之事,不敢邀功,但经此一事,臣深感身体亏空,大不如前,日后恐难为皇上分忧,恳请皇上允臣卸下大理寺卿一职,交予可胜任的能人,允臣閒赋,休养身体。”
  李彦成眼底皆是满意之色,却要故作惋惜地嘆气道:“你重伤未愈,確不宜劳神,大理寺卿一职,朕会另谋人选,你且好生静养,朕等你养好了身子,再为朕分忧。”
  “谢皇上恩典,”李霽说著,没有直起身后退,而是朝著李彦成跪下,叩首道:“皇上,臣有个不情之请,望皇上看在臣自任大理寺卿以来,处理翻审了不少案子的份上,能应允了臣。”
  “哦?”李彦成垂眼,声音沉了沉:“何事?你且说来听听。”
  他自是不乐意李霽再多提任何要求的。
  其但凡“索要”一些权职之类的,那他可就要收拾他了。
  李霽保持著叩首的姿势,高声道:“臣与许氏之婚事,吉日已择,六礼已备,只待明日行礼,然,遭此变故,令人唏嘘。”
  “臣与许氏,於年少相识,兜兜转转十来载,她逢此难,臣於心不忍,况此门亲事乃皇上钦赐,臣斗胆恳请皇上应允臣以王妃之礼厚葬许氏,望其安息。”
  她与他纠缠十来载,为他闹过事、丟过面,也差点和他一起死在江南。
  记忆中,他从未给过她一次好脸色,对她的任何要求,都是拒绝,再拒绝。
  他从未应允过她任何事。
  嫁与他为妻,成为他的王妃,当是最大的心愿吧。
  一想到她在心心念念地备婚待嫁,而他在筹备杀了她的父亲,他便有些难以按捺住的愧疚。
  尤其,知晓她是为了他们的婚事祈福,才上山遇难而亡后。
  他还了她这个心愿,他与她今生,至此两消吧。
  愿她来世,遇良人,得偿所愿。
  李彦成闻言,心底有些许的鄙夷。
  在这个时候,李霽如此郑重所求,竟是以王妃之礼厚葬许綺嫚。
  感情用事之人,终难成气候。
  他放鬆下来,点头应允下:“朕知你素来重情重义,有此念想,是人之常情,朕允了,你且起来吧。”
  李霽叩首谢恩:“谢主隆恩,吾皇万岁。”
  李彦成侧头看向静默良久的齐司延,语气极好地问:“定寧侯,你此番亦立了大功,想要何赏赐?”
  齐司延躬身:“臣一切都是听从皇上的指令行事,不敢邀功,能得皇上肯定,已是最大的赏赐。”
  李彦成听著笑眯了眼:“有尔这等忠良之臣,是大昭、是朕的幸事。”
  “许清领眾世家谋逆一案,便交由你处理了。”
  齐司延应声:“臣领旨。”
  一旁的李霽垂首嗤笑李彦成的愚蠢。
  今日之事,一大半都是齐司延的谋划,而自己只是在其安排下打打配合。
  他在明,齐司延在暗。
  李彦成完全低估了齐司延。
  若非齐司延和其父齐腾一样,无心皇位,这大昭的天下,早就改姓了“齐”。
  许綺嫚下葬那日,江元音去送了她最后一程。
  当日天气还算不错,连绵的夏雨停了。
  结束了丧葬后,江元音、齐司延与李霽三人,立在就近的山顶眺望俯瞰。
  山嵐徐徐,吹动他们的衣摆。
  三人默契的没人提及许綺嫚的事,安静佇立吹风。
  眼看著山边的云朵悄摸染上晚霞的红晕,李霽才开口道:“我得走了。”
  他只是卸任大理寺卿,閒赋在王府,是不会令李彦成满意的。
  李彦成几次三番地暗示,要放他自由,去游歷山河湖水,便是要他离开汴京的意思。
  江元音心领神会,更清楚下次李霽再回汴京,他们再相会时,便是江山易主之时了。
  她出声问道:“王爷何时启程?”
  “十日之內吧。”
  江元音眸光闪烁,不舍隱隱绰绰。
  她看著李霽的侧脸,李霽眺望远处,山嵐扬起他的发尾。
  气氛里盈满了欲说还休的离別的伤感。
  不过伤感是他们两叔侄的,並不属於一旁的齐司延。
  齐司延长身玉立,目光自两人之间来回,最后落在李霽伤神的侧脸上,淡声道:“十日太久,王爷三日內启程吧。”
  下一瞬叔侄俩几乎同步转头,看向齐司延。
  这个氛围下,便是不依依不捨的道別一番,也该唉声嘆气沉默不言。
  他怎么还催他走了?
  齐司延那张俊脸上没半点伤秋感怀之意,格外冷静沉著,显得不近人情,直言道:“泉郡那边,安允怀和李承燁快要坐不住了,估摸著探子很快会把许清等世家倒台的消息传过去,他们必定蠢蠢欲动。”
  他看著李霽,委以重任道:“我不便离京,去与李承燁、安允怀接头,打入其內部的事,就交予王爷了。”
  李霽“嘖”了声,没好气道:“这皇位將来到底是你坐还是我坐?我怎么觉得你对我,跟许清对李昀璟没甚差呢?你也把我当傀儡?”
  “王爷当相信自己的实力,不会隨意任人摆布,”齐司延掀了掀眼皮,语重深长道:“王爷不要妄自菲薄。”
  李霽眼角抽了抽,余光看向江元音,挑了挑眉:“你怎么看?”
  她刚刚还对自己依依不捨,也应该觉得他催他三日內就启程不合適吧?
  江元音甚至还主动齐司延那边迈了一步,表明自己的立场:“我觉得侯爷所言句句在理。”
  末了,她真心诚意地提议道:“要不王爷今夜便收整行李,明日便启程,免得夜长梦多。”
  李霽懒得搭理他们,不耐地挥挥摺扇:“去去去,你们赶紧给我下山去,別打扰我一人静静!”
  远处已经是落日余暉之景,晚霞时卷时舒。
  黑夜將至,但黎明终会来临。
  就如离別过后,终有重逢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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