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明月不照他

  建寧侯正在与幕僚商量,王堂尧坐在旁边。
  “这恐怕是雍王妃的疑兵之计。王府不少幕僚,他们替她出谋划策。”
  “得赶紧送人进宫,宜早不宜迟。”
  建寧侯看一眼沉默的王堂尧,突然道,“往皇后娘娘跟前递个信,试试口风?”
  王堂尧目视前方。
  建寧侯確定了他在走神,便唤了声:“阿尧?”
  “……我仍觉得骆寧的意图是逼咱们及早把人送进宫。这时候送,不明智。”王堂尧说。
  他深褐色眸光阴沉得嚇人。
  “你前几天还说,要赶紧送人进去。”建寧侯蹙眉。
  “此一时彼一时。骆寧她……”
  “她能有什么见识?你得从雍王府的得失去计较。这件事,到底跟雍王有什么关係,咱们还没有弄明白。”建寧侯道。
  王堂尧站起身:“话已至此,你看著办吧。”
  懒得多言。
  他出去了。
  夜穹有一轮弯月,月色朦朧,映照著外书房门口的落地明角灯,光影错落。
  王堂尧一直在想法华寺那日的相遇。
  骆寧垂落一滴泪。
  为裴应。
  嫁做了雍王妃,仍要为旁人落一滴泪,她的心何等贪婪?
  她卑劣。
  可此事困扰了王堂尧。
  他静坐时,会情不自禁想起万佛寺的密室。白骨成山,幽暗诡异,骆寧静臥在那里小憩。
  王堂尧始终记得,坠落地道时,他有瞬间的慌神,可骆寧一直很镇定。
  她在寻求出路。
  这样狡诈、心志坚毅的人,听了裴应的曲子,却为他落了泪。
  建寧侯府与镇南侯府不熟,骆寧与王堂尧也没什么交情。
  要不是邱士东,王堂尧可能不会留意到骆寧这个人。
  如今,却总因为她那一滴泪愤愤不平。
  明月独照了裴应一个人。
  凭什么?
  寧可明月陨落,从此消失。这样他就不会深受其扰。
  管她是怎样不受宠的雍王妃。
  管她怎样为裴应伤心。
  建寧侯没有听王堂尧的建议,他已经著手安排,疏通礼部的关係,想要在端阳节前后把白慈容送到皇帝身边。
  他那边稍有动作,萧怀灃就知晓了,告诉了骆寧。
  骆寧说:“他们迫不及待了。只要白慈容进了宫,这根钉子就成功扎入,我可以放心了。”
  又道,“母后跟前,也需要交代几句,免得母后没防备。”
  萧怀灃微微沉吟:“这颗钉子要用得好,需得筹划……”
  “我去跟母后说。內廷诸事,请母后帮我的忙。”骆寧说。
  萧怀灃看一眼她。
  “阿寧,母后有她的考量。”萧怀灃语气很委婉。
  骆寧却似听不懂:“母后早有准备。不需要她偏袒咱们。也许白慈容进宫,一样可以替母后解了困境。白慈容身后可是门阀。”
  萧怀灃莫名心梗:“你不是恨那个姓白的?”
  “是。”
  “如此深仇大恨,你不想著自己报仇,反而想替母后解决难题?”萧怀灃问。
  怎么成天琢磨討好老太太?
  这份心思,半点没在他身上。
  “母后若顺遂,我便可高枕无忧了。”骆寧说。
  萧怀灃:“……若她要对付雍王府呢?”
  “不会。”骆寧篤定说。
  且不说血亲的儿子,单说朝局,雍王是太后唯一的依仗。
  太后並没有野心执政,她没想过大权独握。她所求是朝政不动盪,天下苍生安稳。
  大皇子才一岁,他根本靠不住。辰王与魏王各有短处,扶不起来。
  这个时候,算计雍王府,对太后没有任何好处。
  前世雍王摄政八年才登基,不是太后阻止他的,而是他自己之前太囂张,留了骂名。他野心勃勃,不敢仓促,怕在史书上声名狼藉。
  后来他登基,最热闹的盛典是封后。
  市井坊间都在议论。
  “郑氏封后”太离奇,轰动天下。如此一来,史笔与舆论模糊了他登基之后,他侄儿、大皇子萧煜的去向。
  骆寧做鬼时,只赶最热闹的场子,所以她知晓郑氏两朝为后,却几乎没听说小皇帝的下场。
  她没顾上关注。
  百姓也顾不上。
  骆寧想到这里,看了眼萧怀灃。
  她有时候觉得萧怀灃这个人著实骄傲。太骄傲了,不屑於温情脉脉,有点古板。真想不到,他会製造那么大的一场艷闻。
  “总不至於是刻意为之?”骆寧突然想。
  她很快把这个念头拋开。
  “……防人之心不可无。”萧怀灃出声,打断了骆寧思绪。
  骆寧没和他爭辩,点点头:“既王爷不放心,我不进宫去就是了。”
  “你去建寧侯府布局了,这时候按兵不动,也是疑兵之计。”萧怀灃说。
  骆寧頷首。
  说了片刻的话,丫鬟端了一碗滚烫的红水给她喝。
  萧怀灃看一眼,骆寧便解释:“我小日子来了。王爷要是觉得污秽,先回临华院住几日。”
  “本王尸山血海里滚过,这算什么污秽?”
  他起身,先去洗漱了。
  骆寧慢腾腾喝完了一杯红水,重新漱口,任由丫鬟替她散发。
  萧怀灃也散了头髮,夫妻俩便就寢了。
  罩上灯之后,萧怀灃就没有再开口,骆寧也迷迷糊糊睡著了。
  翌日,她很早被吵醒。
  撩起幔帐,她高声问,“怎么回事?”
  丫鬟秋兰进来,拿了件小褂给她披著:“郑侧妃来闹,要见王爷。”
  骆寧:“现在什么时辰?”
  “刚到寅正。”秋兰道,“王爷很生气,吩咐人把她关起来禁足。她磕头求饶。”
  骆寧起来。
  果然见郑嘉儿跪在中堂,眼睛始终看著萧怀灃,“王爷,妾身只是想伺候您用膳。总是见不著您。”
  “不必。”
  “王爷,妾身到底是皇上赐给您的侧妃,不是王府的奴婢。”郑嘉儿道。
  她穿著一件莲青色褙子、白綾裙子,打扮得很素净清雅,与她平时的华贵不同。
  “来人,送她去见皇上。让皇帝教教她,何为王府规矩。”萧怀灃吩咐道。
  副將进来要拉走郑嘉儿。
  郑嘉儿往萧怀灃身上扑。骆寧这时候急忙出来,想要阻拦。
  不成想,郑嘉儿伸手要拉拽,手腕上带著的饰品极其锋利,竟是在骆寧手背划了一下。
  骆寧往后一缩手,一条红痕。
  萧怀灃已经瞧见了,暗器打出去,郑嘉儿跌坐在地上爬不起来。
  “怎样?”他扶住骆寧。
  骆寧:“无妨,没破皮。”
  她感觉到不对,立马撤回手,郑嘉儿的首饰没划伤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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