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王爷难成眠

  马车回去。
  从盛京城到码头,约莫一天路程。没什么急事,萧怀灃吩咐不用赶夜路,在小镇客栈歇脚。
  客栈里外都是雍王府侍卫,做普通隨从打扮。
  三人下了马车,侍卫提前叫店家准备好了宵夜。
  “……王爷,我有件事想跟您说。”骆寧突然开口。
  方才在码头,可能是寒风冻了,也可能被鬼魅魘著,骆寧生出一种“人生无趣”的沮丧。
  直到半碗热汤麵下肚,她又恢復斗志。
  很多事要操心。
  “说吧。”萧怀灃一边吃麵,一边回答她。
  声音平稳。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我想让阿宥从春山书院离开。”骆寧道。
  骆宥和萧怀灃从面碗里抬头,一起看向她。
  “我知晓春山书院不错,將来有机会踏入麓山书院。可麓山书院是裴家的,我想阿宥能清净念书,不受琐事干扰。”骆寧说。
  远离裴氏,是骆寧所虑之一。
  她之所以这么决定,还因为雍王登基后会开科举。
  到时候,书院的举荐就没那么重要,各凭本事。当然,书院的学子们还是占优势,因为他们的学识更扎实。
  骆寧是希望弟弟做文官。
  想要振兴门庭,武將的路更难走。
  手握重兵的,除了雍王自己,就是他大舅舅,以及郑皇后的亲叔叔申国公。
  ——將来,一个是他母舅,一个算是他外族,没有太多机会给骆宥。
  反而是文臣,不少人被破格提拔,比如说不到三十岁的丞相谢箏庭。
  骆宥又不討厌念书,这条路他走得通。
  他没必要守在书院。
  他的丫鬟春芝是死在春山书院门口的。
  骆寧有时候想想,若是她遭遇这件事,每次进出书院,心口都会疼一下。对骆宥而言,何尝不是一种折磨?
  他懂事,知晓机会难得,又盼著出人头地,將来不再受人欺辱,故而什么都忍了。
  “……王爷,您可有好的地方,介绍阿宥去读书?”骆寧问,“我听说,宫学好像不错,贵胄子弟不少人在宫学读书。”
  “宫学如今凋零得厉害。”萧怀灃说。
  宫学,是贵胄门第派自家公子、小姐,来陪伴宫里的皇子、公主读书的。
  虽然太子不在宫学,萧怀灃等兄弟四个也不在,可他父皇还有其他妃子生的儿子们。
  父皇驾崩,大部分的兄弟都去了各自封地。
  两个没成年的,在宫学里晃荡,不太成气候;公主那边,也还有两位尚未及笄。
  而现在的皇帝,他要是身体好,做太子的时候就该有皇嗣,他的儿女可以接上宫学的空缺。
  偏偏,他没有。
  他只有两位公主、一位皇子,都还没有到启蒙年纪。
  故而宫学现如今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曾经最繁盛的时候,宫学男女学生有七十余人。
  “崔氏族学也庞大,要求严格。我去同二舅舅说,你弟弟可以去借读。”萧怀灃道。
  皇族子嗣断层,门阀大族可没有。他们的子弟还是要念书的。
  麓山书院网罗天下学子,崔氏等门阀却提防他们,並不会把自己孩子送过去。
  骆宥认真听著。
  “……大姐姐,我能带上周淮吗?要是我不在书院,他也不想。他寧可回家混族学。”骆宥道。
  骆寧看向萧怀灃。
  “可以。”
  骆宥立马表態:“那我愿意换个地方读书。王爷放心,我绝不会给您丟人。”
  萧怀灃微微頷首。
  事情说妥,骆寧鬆口气。
  “吃饱了吗?”萧怀灃问她。
  骆寧碗里的面都坨了。她谈不上多挑剔,但极少亏待自己:“吃饱了。”
  “去睡吧。”他道。
  小镇的客栈很旧,后院住客,只四间客房。
  王府侍卫重新收拾,铺上了自己带过来的铺盖卷,但他们只准备了两间客房。
  骆寧看一眼,很贴心说:“王爷,我打地铺吧。”
  萧怀灃:“你睡里侧。”
  骆寧没和他爭抢。只要情况对自己有利,骆寧对他的话言听计从,也不管他是不是说反话。
  她爬上床。
  两人都是和衣而睡,懒得脱衣裳,反正只是隨便小憩,很早就要起来赶路。
  油灯的灯罩被熏得黑漆漆,罩上之后,房內一片漆黑。
  床底有些动静。
  骆寧忍不住开了口:“是不是老鼠?”
  萧怀灃手指微动。
  暗器发出,再揭开灯罩去瞧,果然是一只死老鼠。
  骆寧又说了话:“要不別管了,一夜不会臭。”
  萧怀灃:“……”
  王爷在边陲七年,过惯了苦日子,爬起来把死老鼠从后窗扔出去。
  他无所谓。
  骆寧好像也不是很介意。
  萧怀灃就想,要是將来自己还要去边陲,可以把她带上……
  带上做什么呢?
  她又不会武,又不通兵法。
  萧怀灃重新罩上灯罩,骆寧又开口了:“王爷……”
  “你又怎地?”他问。
  声音冷酷,骆寧感觉他眉头都蹙起来了。
  “……我以为您也睡不著,想说句话。我新婚这几日,没见到长缨大將军。”骆寧道。
  萧怀灃:“它平时不在正院。”
  “回到王府,我可以同它玩吗?”骆寧又问。
  萧怀灃:“可以。能睡了吗?不许再说话。”
  骆寧果然闭嘴了。
  萧怀灃睡不著,他能感觉到骆寧也没睡。
  黑暗中,她似乎吸了下鼻子。
  萧怀灃想到方才码头那一幕,不知她心情如何。
  白氏对她不慈,可到底是她亲娘。孩子对母亲的依恋是与生俱来的,难以抵御。
  萧怀灃不知她哭了没有。
  他想著,但懒得问,伸手去摸她眼睛,想叫她別哭,却摸到了一处极其柔软。
  骆寧开了口:“嚇我一跳,王爷做什么?”
  他摸到了骆寧的唇。
  她声音里没有睡意,当然也无半分哽咽。
  萧怀灃:“……”
  沉默良久,他才答,“睡吧。”
  “好。”
  后来,骆寧睡著了,呼吸轻浅均匀;萧怀灃却一直无法入睡,因为他不太舒服。
  这种不舒服,像飢饿感,偶尔会袭扰他。
  他到底是男人,知晓如何自处,很多时候忍忍也就散了。
  骆寧却睡在他身边。
  萧怀灃又想起,他因裴应之事生气,无意间翻出那张卖身契时,瞬间火气全消。
  他犯得著跟自己的下人置气?
  新婚之夜,她主动提出睡脚榻,那张卖身契顿时浮现在萧怀灃眼前。
  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萧怀灃便做不到装傻。
  他处事一向分明。
  而他,也对自己的自律引以为傲。
  后半夜,他才慢慢睡熟。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