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大人物是谁

  回去的路上,她望著窗外,思索。
  程洲是真的和她父亲三观一致么?
  所有让你觉得“愉悦”的聊天,恐怕都是对方在潜移默化中输出了情绪价值。
  程洲这人聪明灵活、进退有度,懂得怎么跟不同的人打交道。
  再加上三天两头往她家跑,送点小礼物,给足了老年人需要的陪伴和关爱。
  恐怕,在父母的心目中,他们对程洲的满意程度,远远比对她高。
  更別提,厂子也被程洲打理得井井有条。
  简直就是老一辈心目中完美的“乾儿子”。
  “所以,你更要抓紧了!你的局面很危险!”
  隔日和闺蜜见了面,闺蜜切入核心。
  “你的娘家人越是离不开程洲,你和程洲的离婚阻碍就会越大!”
  傅茗蕊知道,这话没错。
  她在父母那里作为“子女”的价值部分,正在逐渐被程洲挤压空间。
  平心而论,她觉得自己哪儿哪儿也比不上程洲。
  程洲和父亲间天然就有男人的话题、男人的聊天方式。
  加上他把家业打理得不错,又从事业角度得到了一个“父亲”对於“儿子”的认可。
  那她还有什么优势呢?
  身为女儿的“贴心小袄”的优势么?
  可这方面,程洲甚至比她更会来事儿。
  她妈爱喝茶,程洲就变著法子寻觅各地不同的茶叶,拎回家孝敬。
  她爸喜欢钓鱼,程洲就自学了路亚和台钓,时不时约著她爸一起去江边。
  两个男人抽抽菸、聊聊天,对社会时政高谈阔论一番,不知不觉就能钓上半日。
  反而是她这个有血缘关係的女儿,和父母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了二十多年,从小到大不知积攒了多少矛盾、多少看不惯。
  真要让她一下变个脸,极度热情地去附和、去討好……
  反正她是做不到。
  闺蜜劝她。
  “做不到你也要学著做!”
  “你知不知道,在多个孩子的家庭里,孩子之间是会互相爭宠的?”
  “有多少父母真的能做到一碗水端平呢?偏爱总会给多给少!”
  “你从小生活在独生女环境里,父母的爱只给你一个人,所以你一直很有安全感,但你也一直缺少爭宠的意识,你不知道父母的偏爱也是需要靠竞爭、靠从其他孩子那里抢来的。”
  被这么一提点,傅茗蕊忽然想到。
  程洲是农村家庭出身,家里一共有三个孩子。
  而程洲是最小的一个。
  所以他从小就是在“爭夺偏爱”中长大的。
  他天然地就比她更懂得廝杀。
  傅茗蕊苦笑起来。
  “那时候我只以为找到了一个好男人。”
  “顾家、孝顺,对岳父岳母处处体贴,把我父母当成他自己的父母。”
  “现在才知道,我找了一个好对手。”
  当她和他成了拳击场擂台上的对手,聚光之下,只有一个人能贏。
  *
  傅茗蕊开始频繁地回家探望。
  哪怕再忙,也要抽出时间和父母打个视频电话,问问近况。
  閒谈中,她听出来母亲的声音好似有点感冒,她正想仔细问问,母亲就抢过话头。
  “你帮我问问小程。”
  “小程之前给我捎了不少中药材,我吃得快差不多了,你让小程得空了再捎一点过来。”
  傅茗蕊一愣:“妈,药可不能隨便乱吃,咱什么症状还没弄清楚,要不先看看医生再说吧?”
  母亲:“妈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不用费劲跑医院了!”
  见傅茗蕊还是犹豫,母亲乾脆不耐烦了。
  “唉,我自己打电话给小程去说!”
  没一会儿,书房里程洲的手机响起了。
  程洲一边办公一边接了电话。
  “嗯,是的妈,羌活、陈皮、茯苓、甘草、大枣、生薑……您要这些是吧?我下午就给您送过去。”
  掛了电话,程洲一抬头,看到面前的傅茗蕊脸色有些冷硬。
  “她要什么你就给什么?你就不叮嘱一句,药不能乱吃?”
  程洲却反问。
  “都是些普適的方子,用了也不会有问题。”
  “老年人嘛,就信这套,你还不如顺著她的意思来。”
  果然。
  不是自己的亲生父母,就不会真的关心。
  傅茗蕊气得开车出了家门,硬拽著母亲去了趟医院。
  检查结果一出来,母亲就开始嘮叨。
  “你看你看,和我说的是不是一样?”
  “我自己的身体我还能不知道?!你非要拽著我来排队看病!我今天煎了药喝完后都好多了!”
  “以后有事儿我还是找小程说吧!”
  傅茗蕊噎住。
  那一刻,也不知是什么情绪忽然涌起来,她脱口而出。
  “你天天喊小程小程!难道小程还能一辈子跟我们做一家人?!”
  轮到母亲愣住了。
  “什么意思,小蕊?怎么就不能做一家人了?”
  看著母亲的神情,傅茗蕊生生把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只剩眼角酸涩。
  母亲年纪大了,有高血压。
  老一辈的观念又很传统,“离婚”是个很禁忌的词。
  还没有做好足够的铺垫,有些话不能隨便说。
  她只好侧头偷偷抹掉泪,又转回头来,佯装无事地开口。
  “妈,我的意思是,以后你有什么头疼脑热,你就直接找我。”
  “家里有大事小事,你也直接找我。”
  “从今天开始,我的手机24小时都为你们开著机。”
  我要从程洲手中接过那根棒。
  以后由我全权对你们负责。
  母亲笑起来,显然是误会她的意思了:“我懂!你是心疼小程太忙了嘛,是不是?我都懂!”
  母亲拉著她回家。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
  但母亲没说错,程洲最近的確很忙。
  傅茗蕊从他打电话的只言片语中听出来,有个极位高权重的“大人物”,这周要来海城考察k企业。
  而程洲,正处心积虑想和对方攀上关係。
  就昨天,程洲还在四处打听这位“大人物”落宿在了海城的哪家酒店。
  海城最知名的几家酒店都有程洲的人脉,他託了朋友一个一个地问过去。
  挨个儿问了一圈,也没问到。
  程洲又不知从哪儿打听来,说是本地有位业界前辈和这位“大人物”是多年的老朋友,关係匪浅。
  於是他把重心放在了“业界前辈”的身上,听闻对方开了商业课,程洲又费尽心思想要挤进课里。
  这种搞事业的强烈驱动心,让傅茗蕊有些敬佩。
  程洲这人,不放过任何一个向上爬的机会。
  不像她,欲望太低,有就有,没有就没有,凡事不强求。
  所以,她盯著他在书房办公的样子,常常会想:
  这个男人,若是用来做搭档、做伙伴、做“同一战线的盟友”,一定受益良多。
  但若是做对手。
  那恐怕是个劲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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