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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8章 龙鳞显威,灵鸡镇虫

  第218章 龙鳞显威,灵鸡镇虫
  刘子安尚未来得及回头。
  脚下忽有几缕青芒亮起。
  “嗤!”
  几道青色的木根破土钻出,卷起飞尘,交错盘结,如灵蛇般一瞬间织成厚厚一层根盾,牢牢护在他身后。
  “砰!”
  巨响乍起,泥土木屑齐飞。
  那股凶戾的土劲硬生生撞在根盾上,被层层磨碎,化作一团淡黄的雾气。
  雾气在风中一荡,便散作尘埃。
  天地重归静寂,只余刘子安胸口急剧起伏,额前冷汗涔涔,怀中那株仙桃树依旧灵韵流转,宛若无事。
  姜曦的身影,几乎是在尘沙未散时,便掠至刘子安身侧。
  一手揽住他摇摇欲坠的身子,另一手微抬,指尖灵光暗涌。
  她的目光冷如霜刃,定定望向那方炸开的深坑。
  尘埃散尽,坑底隐约有物。
  约羊羔大小,形似蝗虫,却又比蝗虫更沉、更静。
  那虫通体一色泥黄,似是以湿土捏就,再经阴火烘干,壳上带着几分陶胎未成的粗粝。
  一双复眼浑浊无光,像两块没打磨干净的黄玉,生着死寂的光。
  六足半陷土中,宛若扎根,气息深沉得看不出起伏。
  它一动不动,仿佛天地间原本就该有这么一块死物,只是那双眼,淡淡地转了个角度,便令空气都冷了一层。
  姜义未曾现身。
  他此刻正潜在暗处,离地三寸,连呼吸都收敛成了寂静。
  黑白二气在身侧缓缓流转,似雾似水,将他周身气息洗得干净无痕,仿佛凡尘间从未有过此人。
  可那蝗妖……似乎早有察觉。
  它那双黄玉般的眼,缓缓扫过一圈,先落在刘子安那张惨白的脸上,再掠向姜曦冷冽的眉眼,最终又似有似无地,在虚空中一滞。
  就在姜义藏身之处。
  随即,一道声音在三人心底响起。
  那声音不高,也无波澜,仿佛有人将一块冰冷的石头轻轻掷入水中:
  “凭你们三个,留不下我。”
  语气平直,不含一丝情绪。
  姜义心头一紧,指间的气机几乎乱了半寸。
  心中暗生寒意。
  这畜生,不仅神念通灵,连自己的行藏也早被洞悉。
  这等修为……
  怕是远在自己之上。
  还不等姜义心头那份惊异沉下,蝗妖第二道神念已悄然透来。
  那双浑浊的复眼,缓缓落在刘子安怀中的仙桃树上。
  树上灵气蒸腾,叶色微颤,似也觉出劫气将临。
  妖蝗声如砂碾,低沉中透着几分掩不住的贪念:
  “将这株桃树交出,村中的野蝗,我可令它们退去。”
  话落,夜色更深了几分。
  姜曦与刘子安对视,目中各有迟疑。
  既然已被识破,再藏,倒显得小家子气。
  姜义沉默片刻,指尖那缕黑白二气缓缓散开。
  他信步上前,至刘子安身畔,伸手取过那株被当作鱼饵的仙桃树。
  枝叶轻颤,灵光一闪,似在犹豫,又似在轻叹。
  姜义抬眼,望向坑底那头土黄色的妖蝗,语气平淡如古井无波:
  “我如何信你?”
  妖蝗触须微动,嗤笑声细碎如砂。
  那双死气沉沉的复眼深处,却忽地亮出一缕寒芒。
  它尚未回声,众人身后,忽传来一阵乱响。
  那是自两界村方向传来的,喊杀声碎裂,惨叫声断续。
  原本还能支撑的阵线,顷刻被更密集的“嗡嗡”声吞没。
  风一转,卷来一声灵鸡临死的悲啼。
  短促,凄凉,仿佛将那点人气也一并拖入黑暗。
  姜义眉头轻蹙,未发一言。
  他知,村那头的防线,已千疮百孔。
  这般动静,自是最好的筹码。
  那妖蝗的神念,又悄然沁入,语气里带着几分高坐云端的施舍:
  “我可代我主玄蝗子起誓。得此桃树,它们,即刻退去。”
  片刻寂然,神念再起,语调低回,似笑非笑:
  “待我族大军降临,也可念今日之情,留你等一线生路。届时做我族奴仆,总胜过做口粮。”
  姜义听着身后惨叫,神色微晃,似有不甘,又似无奈。
  良久,只余一声轻叹,从喉间逸出。
  他指尖微动,终是缓缓颔首,声音淡得几乎听不出情绪:
  “好……我给你。”
  说罢,双手托起那株仙桃树,竟真似恭献之礼,一步步朝着深坑走去。
  坑底那头妖蝗,见他如此识相,却未敢松懈。
  它那双复眼半垂,仍留了大半警意在姜曦与刘子安身上。
  显然,这三人在它眼中,不过蝼蚁。
  可若真有一同扑来的那一刻,它也得先遁一步。
  姜曦与刘子安虽不明父亲心意,却皆默然。
  那份从小养出的信任,教他们一言不发,只将气机紧束,如弓弦在风中,轻颤未发。
  姜义行得不快。
  神情里的那份颓然与无奈,做得恰到好处。
  似认命,又似失魂。
  直到走至坑缘,离那妖蝗,已不足半丈。
  如此近的距离,仙桃树根须间渗出的灵气,几乎凝作细雾,甘泉般沁入妖蝗口鼻。
  那妖蝗浑浊的复眼里,终于掩不住一丝欣然。
  连带着周身阴冷的气机,也随之一松,微微流转,仿佛久旱得雨。
  便在这一瞬。
  姜义双手微振,将那株仙桃树突地抛起。
  灵光溅散,枝叶带着一声轻吟,直掠半空。
  而他身形反不退,掌心一转。
  一根乌沉铜箍木棍,悄无声息地自壶天滑出,落入掌心。
  棍身寒气森森,深处却隐着一缕炽热之息。
  两端各嵌异铁。
  一端黑如墨,一端白若玉。
  而在那漆黑的一端顶上,一枚雪亮的鳞片,静静嵌着,光如刀锋,寒入人骨。
  那妖蝗的修为,本就高出姜义一线。
  况又是虫豸成妖,天生机敏。
  凡有杀机一息泄露,便如草动风生,立知祸至。
  铜箍棍甫一现身,那枚龙鳞的气息方才溢出,它心头那根弦已然寸断。
  哪里还顾得上什么仙桃树!
  那具看似笨重的身躯,只轻轻一晃,便如水滴入泥,
  不留声、不起尘,悄然没入地底。
  遁得极快,快过电光,转瞬无踪。
  姜义却神色如常,似早有定计。
  他原也知,这一击,多半难中这滑溜的孽畜。
  手中棍势,却丝毫未止。
  妖蝗方才隐入地底,他已反手调转,将那嵌着龙鳞的漆黑一端,
  猛然杵向那妖遁走之处。
  “噗嗤。”
  轻声入土,半截木棍,竟毫无阻碍地没入坚地。
  下一瞬。
  姜义全身法力如开闸洪流,顺着棍身倾注而下。
  “咔……咔嚓……”
  寒气自铜棍而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长开去。
  以棍为心,一圈森白的霜缓缓铺展,
  泥土结冻,气息寂冷。
  姜义不敢再留余力。
  体内阴阳二气翻涌如潮,似江河决堤,一泻千里。
  那枚嵌在棍端的龙鳞,随之幽光乍起。
  至阴至寒的气息,无有阻隔,尽数倾泻而出。
  寒意蔓延,泥土凝白,连地底的岩石也冻得脆响。
  风声似也被封在这片冰壳里,寂静得只余心跳。
  直到体内最后一缕法力耗尽,姜义面色惨白,身形微晃,方才长吸一口气,硬生生稳住。
  他这边气息方敛,半空已掠过一道青影。
  姜曦身法轻捷,袖袍一展,稳稳接住那株仙桃树,连半片叶也未曾折损。
  刘子安心领神会,身形一晃,遁入那片凝霜的土地之中。
  片刻后,他破冰而出,脸上喜气几乎溢出:
  “岳父!那畜生被冻住了!就在下头三十丈处,冻成了一整块冰疙瘩,动也动不得!”
  姜义却不言笑。
  那张失血的脸仍冷着,气息薄得像要散去。
  他只是抬手一摆,目光落在姜曦怀中的仙桃树上,语气微急,却不容拒:
  “锦儿,快,种回去。莫让它灵性散了。”
  只这离地的片刻,他便已察觉,那株仙桃树原本圆融的灵气,已微微薄了几分。
  姜曦自晓这株桃树的重要,不敢稍有怠慢。
  应声而去,抱着那树,身形一闪,已回自家院中。
  她循着灵泉旧迹,将树重新栽下,双掌微覆,以自身修出的木气细细温养。
  泉气氤氲,枝叶轻颤,似有灵意初回。
  此时姜义那边,方欲喘息一口,身后村中,却忽起一阵骚乱的轰鸣。
  那声音,与先前不同。
  不复癫狂,反倒带了几分惊惶。
  没了妖蝗的神念镇压,亿万蝗虫血脉里那点对天敌灵禽的畏惧,便如泉眼决堤,瞬间喷涌。
  先前有多狂,此刻便有多乱。
  那片压顶的黑潮,忽如退海之水,仓惶后撤。
  前者挤后者,后者又踏前者,乱成一团沸粥,天光都被搅得灰白。
  姜义望着那退去的黑浪,神色仍冷。
  脸上未有半点喜色,只一片沉寂。
  放任这些畜生逃散,也不过是换个地方去祸人罢了。
  他心念微动,眉目间无波无澜,一缕神念已悄然放出。
  片刻之后,那渐趋零落的厮杀声里,忽传三声高亢的鸡鸣。
  金羽、赤羽、青羽。
  三声相继而起,虽带鏖战后的疲色,却依旧清亮昂扬,一声比一声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意。
  随即,三道流光自村中冲天而起,各引幸存的族鸡,似离弦之箭,破空而去。
  金光锐似锋,赤光如焰,青光带电。
  三色光影在半空化开,并不相聚,反倒远远分散,拉出一个宽阔的弧面,将那退乱的虫潮,生生围在其中。
  说也怪。
  三族灵鸡,本就不多,经此血战后,所余不过三四十只。
  散布在偌大天野间,彼此相隔数里,稀稀落落,远看,倒像是夜空几点孤灯。
  可便是这般稀疏一圈,却如无形天堑,令虫潮寸步难越。
  高鸣声起,回荡天地。
  每当一声响起,那些密匝的蝗虫便乱成一团,彼此冲撞,却不敢越雷池半步。
  这不是阵法,也非术力。
  是血脉里的畏惧,是天道使然。
  不讲理,却最管用。
  虫潮被困,天地间的喧嚣终于散了几分。
  姜义缓出一口气,目光却仍落在那片凝霜的土地上。
  仿佛能隔着厚土,瞧见地底那头被冻住的孽畜。
  他倚着乌沉铜棍,气息微浮,声音比平日低了几分:
  “子安,你回去瞧瞧。”
  顿了顿,又道:“村里这场折腾,人心怕是慌了。去,稳一稳。”
  刘子安点头,未多言。
  “岳父放心。”
  话落,身形一晃,化作一道土黄虚影,没入夜色。
  风过,四野俱静,只余姜义一人。
  呼吸吐纳,绵长若丝。
  他面上那层死灰,随着气息流转,渐渐褪去几分。
  似在调息,实则未松。
  他手握铜棍,五指微绷,时有细微法力自掌心流入棍身,如细泉渗土,无声无息地沁入地底。
  冻土之寒,又厚了一寸。
  他这般守着,滴水不漏,生怕那孽畜还有什么脱身的邪术。
  夜色沉沉,不知过了多久。
  待那股空乏感被新生的法力填了几分,他才略觉轻松。
  指间轻掐土行诀,
  另一手仍死攥铜棍不放。
  身形一矮,连人带棍,便那般无声地沉入地底。
  下沉约三十丈。
  四下冰晶交错,映着铜棍龙鳞的微光,寒芒如息。
  土石正中,一块玄冰静悬,里头封着那头土黄妖蝗。
  它仍维持着遁走的姿态,六足蜷曲,头微昂,连那双浊黄的复眼里,最后一线惊惶,都被凝成了冰。
  姜义的神念,如水银泻地,在那玄冰上细细游走。
  空寂一片,再无半分生机。
  他却不敢信。
  这等养成气候的精怪,死得太安静,叫人心底难免生出几分狐疑。
  他静了片刻,方抬起一手。
  五指微张,掌心虚拢,对准那块玄冰。
  壶天之法,缓缓催动。
  无声无势。
  那块冰仿佛被风拂去一层尘,轻轻一晃,
  便没入他掌中那方寸天地,无影无踪。
  成了。
  铜棍在掌,指节微松。
  心头那根绷得发紧的弦,也终于落回原处。
  他这壶天之法,玄妙非常,却有一桩死限,不纳活物。
  既能收进去,便是死得干净。
  姜义自土中破出,那股刺骨的寒意,便散了。
  夜风拂面,不再清冷,却添了几分腥甜气。
  他收起阴阳龙鳞棍,未落地,只足尖一点,身形已拔高数丈,掠向自家院落。
  月色微凉,俯瞰下去,两界村如一幅破败的画。
  地上覆着厚厚一层虫尸,黑得发亮,像被墨泼过。
  其间几处杂色,是古今帮帮众的身影,也有灵鸡零落的羽毛。
  姜义目光一沉。
  人死灯灭,多想无益。
  村口,姜锦一身青衣,衣上尘土不多。
  神情还算镇定,正指挥着帮众,将战死的同伴一具具抬至一处。
  乡民们也陆续出了屋,低着头,清扫残骸。
  哭声是有的,却低低的,像风掠过荒草。
  惨,却不乱。
  倒是那些鸡,比人还忙。
  三族之外的杂羽灵鸡,连同村中得了些灵气的寻常土鸡,都得了自由。
  它们散在虫尸堆中,昂着头,踏着同类的血肉,专挑那些体型稍大、仍带妖气的尸壳啄食。
  你争我夺,喙声不绝。
  在这满地的血腥气里,它们啄得极欢,仿佛只是丰收之后的一场盛宴。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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