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二天一大早, 夏枢醒来的时候,褚源果不其然的又不在了。
  床铺上也没有温度。
  “大理寺又凌晨来接人了?”夏枢边洗漱,边问伺候的红杏, 有点咬牙切齿的意味。
  红杏看出了他的怨念, 笑道:“大理寺没来人,丑时左右,少爷自个儿坐府里的马车去的大理寺。”
  “啊?”夏枢抬起滴水的脸, 不敢相信道:“他自个儿去的?”
  红杏把布巾子递给他:“高侍卫说少爷昨儿晚上得知少夫人因为下午被皇后娘娘召见,没能在娘家小住, 怕少夫人孤单想家, 就和上峰请了假,急急忙忙地回来陪少夫人。”
  “不过大理寺现在忙的紧,少爷手上的公务太多, 陪完少夫人, 他就又回去处理公务了。”
  “到底是什么案子, 怎么这么忙?”夏枢想起昨天大理寺去他家里抢褚源的操作,有些无语。
  红杏挥退端着洗漱用具的丫鬟们, 左右看了看,凑近夏枢,小声道:“听说是盐铁案。”
  夏枢眼睛嗖地一下瞪大:“盐铁案?”
  “听说和二皇子还有些关系呢。”红杏声音压到了极低:“皇上震怒!”
  夏枢心里顿时惊涛骇浪。
  盐铁历来就是李朝的经济根本。
  皇子牵涉进盐铁案, 这是要谋逆吗?
  夏枢突然想到一件事。
  二皇子正是由皇后所出,那昨天褚源上午被大理寺的人接走,下午皇后就突然召见他, 还送了他那么一个可能有问题的玩意儿, 是不是和褚源审的案子有关?
  褚源急急忙忙的回来,是怕皇后对他下手?
  想到这些,夏枢一时间, 只觉得汗毛直竖,冷汗都要下来了。
  不过……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他有些奇怪。
  红杏也有些怨气:“昨儿我本来是和红棉姐姐一起去接少夫人进宫的,但夫人说红棉姐姐一个人去就成了,就把我撂在了府门口,我没事干,就在京城里逛了逛。”
  她小声嘟哝道:“好不容易可以进宫长长见识呢?”
  夏枢失笑:“行了,不是说了下次带你吗?”
  他心道,宫里明枪暗箭的,去了也没什么意思。
  不过这话不能和红杏说,他问道:“大理寺的案子外边已经传遍了吗?”
  “对。”红杏边帮他梳头,边道:“奴婢也很奇怪,但不止酒楼茶楼,连街边的小儿都在传这个盐铁案子牵涉了皇子呢。”
  夏枢:“……”
  怪不得皇后说她心里闷,要是他儿子被满京城的传和盐铁案有关系,他也心情不好。
  “不过……”红杏小心翼翼地觑了他一眼。
  “怎么了?”夏枢看到了她的欲言又止,略一思忖,问道:“是不是有夫君不好的传言?”
  红杏惊讶:“少夫人怎么知道?”
  夏枢在家里的时候听阿爹提了一句外面有流言,没来得及详细询问,进宫就听到贵双们在叨叨。
  想必外边已经传遍了。
  不过宫里的贵双们说话来多少有些克制,夏枢估摸着,市井里褚源估计已经被传成了暴戾冷酷,动辄对妻子家暴,对犯人施虐的煞神了。
  “没事儿的话多出去转转,听到什么传闻就回来告诉我。”他道。
  褚源正在审案子,到处传褚源流言的,肯定是不希望他对案子追根究底。
  至于传二皇子和盐铁案有关的,紫檀木蝈蝈笼是否有问题暂无法确定,所以他也不确定皇后是否在用他给褚源警告。
  若是皇后真的对他下手,那二皇子绝对洗不清嫌疑。
  但若是皇后没对他下手……
  夏枢也不清楚这是个什么局势了。
  梳完头,夏枢正想起身,就听有人报:“少夫人,亲家二老爷来了。”
  夏枢一愣,忙站起身来迎出去,然后就见穿着一身新制细布长衫的夏河站在院子里,正局促的搓着手。
  昨天夏枢正在气头上,红棉去接他,他跟阿爹打了声招呼,直接就走了,也没去管正在呜呜哭个不停的阿姐以及脸红脖子粗的二婶。
  这一大早见到二叔,夏枢心里一咯噔,以为出了事,急道:“二叔怎么来了,是家里出什么事了吗?”
  夏河正紧张地打量着侯府的红墙绿瓦和雕梁画栋,闻言一愣,忙摇手:“没什么事儿。”他伸手抚了一下有些皱的长衫,脸上带着笑,有些尴尬地道:“是侯府大早上派了马车去接我,说你有事儿找我。”
  夏枢一时有些懵:“我……”
  红棉及时插话:“少夫人,是少爷临走前说你白日想和亲家二老爷商量铺子的事情,叫我安排小厮,把亲家二老爷接过来。”
  夏枢:“……”
  他也不好说什么,咳了一声:“二叔没吃早饭吧?红杏……”
  红杏非常有眼色:“早饭已经好了,奴婢们先把饭摆到饭厅里。”
  丫鬟们干事都很利索,等夏枢和夏河在饭厅里坐定,早饭就都摆在了饭桌上,红棉也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走进来:“少爷临走前交代了,这药得少夫人饭前喝。”
  夏枢瞬间苦了一张脸:“放这儿吧,凉些我就喝。”
  侯府的早饭和平常百姓家中的早饭一样,都是些粥、小菜和点心,不过量少,种类多且非常精致。
  夏河正看着满桌的碟盘眼花缭乱,闻言一愣:“小枢生病了?”
  “没有。”夏枢将盛满莲子粥的小碗放他跟前,跟他解释:“昨儿大夫帮我看了一下,说我体寒,夫君就要大夫开了药,每日养着。”
  “是得好好养着。”夏河道:“你小时候大冬天的跳河里救人,寒气入体,生了一场大病,人都差点没救过来。你阿爹、阿姐吓坏了,到处求神拜佛保佑你。也幸好老天开眼,叫你挺了过来,只是咱家也没有条件,病好后到底没有好好调养,病根都落下了。”
  他道:“双婿是个会心疼人的,你好好听从医嘱,把身体养好了。”
  “哎。”夏枢苦着脸应道。
  他从小到大印象里几乎没怎么看过病,但就是对药味非常排斥。
  那段二叔现在嘴里说的,阿爹之前经常提的救人记忆,他虽然有印象,但记忆模糊,估计就是那段时间烧迷糊了,喝多了药,让他一闻到药味就反胃。
  “少夫人好心善呢。”红杏笑道。
  红棉也跟着笑道:“好人有好报,所以就叫少夫人嫁给了少爷,不仅能好好将养身体,还被少爷捂在手心里宠呢。”
  夏枢很少被人夸,脸一下子就红了,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颊:“主要是夫君人好。”
  侯府的大丫鬟们穿着细布绸衣,头上戴着钗饰珠花,脸上略施粉黛,各个都是好颜色。
  夏河一个大老粗,本来没怎么敢抬眼瞧她们,听到两人的话,他下意识的就瞅了一眼,然后就愣住了。
  夏枢没发现二叔的异常,见人没吃饭,忙热情道:“我喝完药得等一会儿才能吃,二叔先吃吧,等吃完饭,叫褚管家过来,说一说皮毛铺子的事情。”
  “哎。”夏河收回视线,心中挣扎,面上笑着接下了夏枢的话:“你阿爹昨儿晚上和我说了,我寻思着这事儿可行,货源这块二叔保证能帮你联系上,你放心吧。”
  夏枢大喜:“那就麻烦二叔了。”
  一顿早饭吃了半个时辰。
  饭后,两人移步花厅。
  “昨儿你走的早,二叔也没赶得上跟你说话。”夏河道:“不过今儿见你在侯府里的情况,也放心了许多。”
  夏枢昨儿生气离开,今儿回想也有些不好意思,不过他并不后悔。
  他没提这个话题,而是问道:“昨儿事情都办的怎么样了?”
  “都办完了。”一提到这个,夏河就脸上放光,佩服道:“侯府的下人办事就是不一样,干脆利索。昨儿上午,那些在村里聚众闹事的人就全被收押了,估摸着得吃些苦头才能放了他们。蒋春、蒋盛以及蒋老太婆,被关进大理寺,后续得等审讯结果出来。小枢……”
  夏河脸上挂着喜意,激动道:“这次真的要多谢双婿了。”
  “你二婶爹娘给她留的田产,已全从蒋干那里夺了回来。”
  “真的?”夏枢惊喜。
  二婶的爷爷奶奶是蒋家村人,只有二婶的娘一个闺女,家里又有几十亩田产,为了把田产留给闺女,就给二婶的娘招了赘。
  只是二婶的娘和爹也只生了二婶一个闺女,本来也是打算给二婶招赘的,但两人没熬住,在二婶十岁的时候就去了,留下二婶一个人被蒋干接到家中养着。
  蒋干为了贪下二婶爷奶爹娘留给她的田产,不承认二婶的娘招赘了就有继承权,不仅不叫二婶爹娘进祖坟,牌位进祠堂,还一直想把二婶嫁出去。
  二婶一个孤女没办法,田产被蒋干把持着,没人愿意做她的赘婿,大闹一场后,逼得蒋干答应让她爹娘进祖坟,牌位进祠堂,她也妥协,田产让蒋干帮忙管理着,她嫁人。
  后来二婶在村里待不下去,就嫁给跑商歇脚在蒋家村的二叔去了北地。
  北地饥荒,夏家一家子又跟着二婶回到了蒋家村。
  一来一去都二三十年了。
  二婶也终于拿回了她爷奶爹娘留给她的田产。
  “千真万确。”夏河咧开嘴笑道:“昨儿你二婶激动的一晚上没睡,今儿早上见侯府派马车来接我,还高兴的不行,要我好好谢谢双婿呢。”
  夏枢也为二叔二婶高兴,有这四十多亩田在,二叔二婶就可以在蒋家村扎根了。
  若是他这边粮铺再开起来,帮助二叔把村长坐稳,他们一家子就再也不用天天担心被人赶来赶去了。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