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2章 工业化的降维打击

  当本茨决定以50金币的价格接受定单的时候，全场的观众沸腾了。
  50金币，车，这两个东西的价值在他们脑海里从没相等过。
  虽然胜利号车型没特色，装饰不高级，速度也不快，性能还不佳，被第一名套了三圈。
  但是它只卖50金币！
  就算这车开两公里就熄火，那也是司机的问题，绝对不是车的问题。
  何况它还把150公里的赛道完完整整地开下来了。
  50金币，对于如今大多数城市家庭收入来说，攒个两三年就能买得起，小贵，不过在接受范围内。
  而且能来看比赛的，基本属于经济状况不差的家庭。
  一时间，赛场里卖车，卖出了凌晨海边鱼档卖鱼的架势。
  大批观众争先恐后地举牌，甚至有人冲下看台，直接往本茨这边跑，生怕自己的订单被拉下。
  在他们看来，就算汽车的成本确实低，现在的价格也太夸张了，肯定是刚开业，为了打开市场，在以成本价，甚至小亏一点的价格在卖，以后绝对涨价。
  在场不少人都动了囤货倒卖的心思。
  很快，订单数就累计过千。
  台下的斯莱德工坊老板陷入短暂的恍惚，一时没反应过来现在是什么情况。
  直到其他家工坊的老板大喊道：“完了，全完了！他怎么能卖50金币呢，疯了，他已经疯了，这是恶意竞争，就是为了能打赌赢我们……”
  斯莱德老板才渐渐清醒过来，听到同行们破音的喊声，带着怒气说道：“是他疯了还是你疯了？就为多一个订单一金币的赌约，赔本做生意，你觉得可能吗？”
  他作为如今魔导车行业的领军人物，很快恢复理智，并开始思考。
  这里有问题，一定有问题。
  没理由成本那么低的。
  一辆魔导车，至少需要十二名经验丰富的工匠，全力制造五个月，再加上本就价值不菲的材料，虽然售价动辄几万金币，但利润通常仅有两三千。
  行业普遍利润率就在百分之三四，能上五都算赚得多。
  作为一种奢侈品，完全不像其他奢侈品那样靠讲故事讲出巨大的利润空间。
  就算汽车不用魔法，那些纯粹的机械结构不需要经验丰富的工匠吗？
  在本茨调整车的时候，斯莱德老板看过胜利号前盖下的结构。
  那不可能是随随便便做出来的。
  所以胜利号一定是从其他地方赚钱的，或许他们的思路是把车卖出去，然后靠车的某种必需品赚钱。
  对，一定是这样。
  卓戈-本茨汽车，那不是还有个卓戈在，他们的游戏机就卖得很便宜，但上面的游戏都要另外钱，还挺贵的。
  汽车肯定也是这个方式，先用便宜的车抢占市场，把他们这些传统的汽车工坊挤兑死，然后形成垄断。
  到时候想赚多少就随他们心意了。
  斯莱德老板瞬间觉得思路通畅了，怎么可能会有那么便宜的车。
  下一步就是找出他们真正赚钱的东西。
  有什么东西是车必须的？
  斯莱德老板努力回想，这几天看到胜利号的相关细节，还有什么和魔导车不一样。
  能源，对，能源。
  汽车不用魔法，一定是用其他东西来提供动力，不可能有不需要能源就运行的机械。
  他想起来，本茨会用桶往车里加什么。
  魔导车会在出厂时，一次性注入足够行驶上万公里的魔力，因为魔力不太好获取，避免购买者需要频繁注入魔力。
  而胜利号仅在这几天，就用桶灌了几次。
  尽管不知道那是什么，但他确信，一定就是要靠那东西赚钱。
  自认为抓住了卓戈-本茨工坊的命脉，斯莱德老板立刻冲上台子，他要揭穿本茨的小伎俩。
  “冷静，大家冷静，听我说一句。”
  他一把抢过本茨的话筒，急切地喊道。
  本茨也不紧张，示意他愿意说什么就说，看他表演。
  “我们都是商人，你们还不知道商人是什么样吗？怎么可能让你们白捡便宜。”
  此话一出，喧闹的人群突然安静下来。
  仔细一想，确实，商人怎么可能亏本卖东西，于是纷纷转过头来听斯莱德老板怎么说。
  “他现在低价卖你们车，就是想以后从能源上成倍地赚回来，他是不是从没有说过，这辆车需要靠什么启动！”
  斯莱德老板说完瞥了本茨一眼，不由得露出几分得意。
  听到他这么说，在场的其他人也略带质疑地看向本茨。
  “是啊，胜利号用什么能源？”
  “对，该不会能源我们用不起，买回去只能当废铁吧？”
  本茨没有直接回答，空口无凭，他选择推来一个铁皮桶，从里面倒出些暗黄色，半透明的液体。
  “这就是胜利号使用的燃料，汽油。”
  “汽油是什么？”
  台下的人问道，汽油对于他们来说是个陌生的词。
  “从石油中提取的一种燃料，一种比较新兴的技术，不过很快就会普及。”
  处理石油的技术，是伴随内燃机一起诞生的，不过因为之前的内燃机燃烧效率实在惨不忍睹，没有被重视起来，世面上使用的燃料还是以煤炭为主。
  不过经过多位发明家的共同努力，无论是内燃机还是石油炼制都迭代到了一个足够商用的水平。
  “石油？”有人搭腔道，“我听说过那东西，点着了后烟特别大，根本用不了，价格便宜得很。”
  “是的，没经过炼制的石油并不能直接作为燃料使用，”本茨解释道，“不过目前技术问题已经解决，提炼出的汽油并不会产生那种状况。”
  “有人知道汽油的价格吗？”台下有人小声问。
  本茨解答道：“像这样一桶汽油，容量两百升，今天市面上的价格是15银币，而胜利号平均行驶一百公里需要20升油。”
  百公里油耗20，并不是因为胜利号动力有多强劲，是由于目前的内燃机，燃烧效率只有百分之二十出头。
  说完本茨还不忘阴阳怪气地对斯莱德老板说：“谢谢你啊，你不说我都忘了介绍，我记得魔导车充满也就能开一万公里吧，汽油虽然要频繁加，但是开一万公里应该比用魔力还便宜些。”
  斯莱德老板只觉得眩晕头痛，耳朵里响起尖锐的耳鸣声。
  受限于医学水平，他并不知道自己这是高血压的症状。
  在场的人们很快做了个简单的算术题，买车家用的话，一年开个一万公里左右也差不多了。
  那就是需要两千升汽油，一共150银币，一年不了两金币。
  更划算了。
  甚至比养匹马都便宜。
  马一直以来，也是个奢侈品，买马的钱是一方面，养马也是个大开销，骑兵珍贵，一大半珍贵在坐骑上。
  因此干农活大多用的是驴，很少用马，相比马，驴子吃得少，饲料差，还不容易生病。
  所以用牛马来形容打工倒霉蛋，其实有点辱马了，应该叫牛驴……
  算明白燃料费后，人们订单下得更急了，比他们原本想得还划算。
  斯莱德老板只觉得呼吸困难，心口生疼。
  什么赌约之类的都不重要了，现在面临的情况是行业要没了。
  不，不能就这么认输，一定还有问题，一定还有哪有问题……
  通常来说，人很难立刻接受超出自己认知范围的东西。
  斯莱德老板也一样。
  他又想出一个对他来说唯一合理的解释，“他要跑路！”
  斯莱德老板抓住话筒，就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近乎嘶吼着喊：“他一定是想要卷钱跑路，他肯定拿不出这么多车，他是想骗你们的钱！”
  “很荣幸通知大家。”本茨从斯莱德老板手里把话筒硬生生抠出来。
  “他慌了！他就是要跑路！他不让我说真话！”失去话筒，被架走的斯莱德老板最后挣扎着。
  “很荣幸通知大家，第一个集整车销售，零配件销售，售后服务，还有需求意见调查，四位一体的卓戈-本茨汽车专卖总店，将会落地双塔城工厂区。”
  这还是第一家没有开在矢车菊街的卓戈集团专卖总店，4s店还是不好开在市中心，货不好运，试车也没地方试。
  “而本店的第一批车辆，将于明日，在双塔城港口运达，也就是诸位预定的车，货船抵达港口，以及卸车的过程，都将会在油管上直播，如果有兴趣，也欢迎大家现场观看，从现在到明天，我接受大家监督，我发誓，绝不会卷钱跑路……”
  最终，在比赛现场，整整卖出去三千多台胜利号，比过去二十年这片赛场上卖出去的魔导车总和都多。
  有商团的人，一家就定了几十台。
  本茨没好意思告诉他，不久之后卓戈会开放经销商渠道，想进货的话到时候比50金币还便宜。
  不过见对方热情那么高涨，不赚白不赚。
  本茨也终于在家人面前扬眉吐气，唯一后悔的是亲友团没多邀请点人。
  让那些这么多年来只知道挖苦他，天天做些没用破烂，不务正业的亲戚，见识一下，他做的“破烂”到底有没有用。
  但这份后悔很快没有了，因为就在比赛结束当晚，至少八家他都记不清楚的远房亲戚，来找他借钱，或者让他给他们孩子安排工作。
  烦到本茨只能手机关机。
  他开始后悔为什么要邀请亲友团，甚至应该除了老婆孩子，多一个也不叫，自己带个面具去现场。
  有人开心，就有人难受。
  魔导车行业的十几家工坊，上百年来从没像现在这样团结。
  他们所有人聚到一家酒馆，店里的屏幕上放着港口卸货的直播，这些人还抱着一点本茨在说假话的希望。
  但本茨本人都到达现场，几乎不可能是假的，除非他不想活着离开港口，用生命在做恶作剧。
  很快，一个又一个货箱打开，数不清的崭新的胜利号，被拖出来，整齐排列，像是一堆复制品。
  比酒馆里这些资深从业者，一辈子里见过的车都多。
  各家报纸都增发号外，来报道这一神奇的交通工具。
  只不过说法变了，与一天前对胜利号的描述完全相反。
  “一款伟大的车，不使用魔法是它最大的特色，注定载入史册的工程师本茨先生，用他的坚持，让汽车得以变为现实，无论是速度，操控性，舒适度，都在有限的成本中做到超乎想象的最好……”
  “或许情况没我们想的那么糟糕，”见酒馆里气氛压抑得可怕，鲍德温工坊的老板小声说道，“胜利号和我们并不直接产生竞争，他们做的是平民市场，贵族肯定还会选择咱们的魔导车。”
  “你觉得他们能做出这样的车，会做不出来更高级的版本吗？本茨的前面可还挂着个卓戈，他们最擅长的就是机械结合魔法。”斯莱德老板说。
  直播很快验证了他的说法。
  最后几个货箱中，拖出的车明显不是胜利号。
  但盖着车衣，看不出来具体是什么，只能看出流畅的曲线，充满美感。
  直播中本茨会回答实时评论区的问题。
  很快就有人问那些盖着车衣的是什么。
  “哦，那些啊，是跑车，汽油和魔法混合动力，由顶级矮人工匠全手工定制，车壳上的纹饰都来自优秀的精灵画家。”
  “什么是跑车？就是拥有流畅线条，操控性优良，追求速度极限的车辆，不过价格比较昂贵，而且限量发售，如果想要了解的话，可以在专卖店开业后去咨询，大厅中会有展示的跑车，但定制的话，需要先出具财产证明。”
  为了匹配贵族的贵族感，跑车还会建立车友会，会员制，设立各种门槛，有的限量车型只对车友展示等等。
  这一套卓戈已经玩得很熟练了。
  酒馆里再次陷入沉默。
  谁都看得出来，这是真想要魔导车的命。
  “买一台胜利号吧。”沉默许久后，斯莱德老板突然说。
  “什么，我们还给他送钱？”
  “我们得学会这种车是怎么做的，他们不教，我们就自己拆着学。”
  斯莱德老板干下一杯酒。
  “斯莱德工坊是我曾祖父建立的，我不想断在我这一代，我必须要跟上时代，诸位有想合作的吗？研究这种新车，然后建立我们自己的工厂，或者转行，死了后告诉你们的祖辈，家业断在自己手里了。
  “当然，这条路不好走，如果你们不愿意合作的话，我会自己走下去。”
  说完，看着眼前这些曾经勾心斗角的同行们。
  短暂的等待后，酒馆里举起一只只手。
  “我加入……”(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