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妖蜮之中, 一片灰雾。
  黑猫虞妗妗支着身优雅蹲坐,面前个头矮小、头发疏黄的小姑娘哭得伤心。
  此时此刻她对颜壮的杀心几乎飙到了顶,身后匀称乌黑的长尾不停摆动, 昭示着她内心的不平静。
  “咪呜~”一道软软的猫叫声响起。
  想到死去小白情绪崩溃的颜珍听到声音, 抬起朦胧的泪眼, 看到脚边蹭着两只发光的大猫, 像是在安慰自己的情绪。
  猫咪一黑一白, 脸上佩戴着小小的面具,身上和尾巴的毛发无风飘动, 如同狐火幽灵。
  颜珍鼻子哭得通红,嘴唇一瘪蹲下身, 抱着两团云雾一般的大猫闷闷哭泣。
  就在这时虞妗妗耳朵尖一抖, 听到了远处的动静。
  她金瞳熠熠, 吐出一串人言:“颜珍, 我会帮你。”
  “你说得没错, 那对男女并不配做父母, 你会得偿所愿的。”
  她话音落下,四周的妖蜮逐渐变淡。
  雾气散去之后, 颜珍眨眨眼睛,发现怀里抱着的两只黑白大猫、以及神秘的黑猫都消失不见了。
  她重新回到了家中, 站在黑漆漆的主卧中。
  颜壮肥硕的身体歪倒在她脚边的地上,一动不动,死了一样。
  其实只是被虞妗妗踹晕了。
  床榻上的袁友谊也陷入昏睡中。
  刚才她看到的一切就像是一场梦。
  正当颜珍茫然无措时,寂静的楼道和房门外有悉悉梭梭的动静,紧接着房门被敲响。
  她吓了一跳,却感觉肩头一沉,偏头看去和一双赤金色的竖瞳四目相对。
  耳熟的黑猫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别怕, 去开门,外面是来为你主持公道的人。”
  主持公道?
  颜珍恍恍惚惚,但她对黑猫有种莫名的信任,乖乖点头摸着黑去打开了家门。
  门开了一条缝,家门口的走廊灯火通明,她探出半颗脑袋,看到外面站着好几个大人。
  二十分钟后
  随行的女部员搂着颜珍的肩膀,陪她坐上车,言语间低声安抚她的情绪。
  被拍醒的颜壮和袁友谊还在状况之外,两脸茫然。
  他们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一睁眼,家里就出现了数名身板结实的大汉,像羁押犯人一样,擒住他们的手臂往外拖。
  “你们是谁?要把我带到哪儿去?!”
  “你们半夜潜入民宅,到底想干什么?!我要报警!”
  颜壮一边挣扎一边叫骂,未知带来的恐惧让他那张肥胖的脸惊惧到可笑。
  由于虞妗妗通知他们过来的时候,大概罗列了情况和颜壮的罪行,来拿人的部员们心里都清楚颜壮是个什么德行。
  猥亵还在读小学的亲生女儿——仅凭这一点,就够让千万人唾他一脸了。
  扭住他手臂的部员被吵得不耐烦,从兜里摸出一张带有警徽的特殊部门‘特行证件’:
  “叫什么叫抓的就是你,我们就是警员!把嘴闭上,再敢扰民别怪我手底下不客气。”
  眼前的特行证件让颜壮看愣了,气焰顿时弱了下来:“警官,你们是不是抓错人了?”
  “我是良民啊,我没犯过罪!”
  待他半拷着走出楼道、被推上车后座,他终于看到了不远处被悉心呵护开导的女儿颜珍。
  颜壮这才陡然想起自己昏迷前的场景。
  他记得颜珍鬼鬼祟祟出现在自己床边,还弄了味道刺鼻的不明物品,他想起身看看颜珍要什么幺蛾子时,忽然后颈钝痛,而后便昏了过去。
  再然后家里便出现了一堆人,还要把他拷走。
  他意识到什么神情一狞,扬声对着不远处的女儿开骂:
  “尼玛的,颜招弟是你搞我?我犯什么罪了,你报警让人抓你老子?我生你养你结果给自己养了一条白眼狼?!”
  “嘴闭上,老实坐着!”听他骂得脏,部员按着他的脑袋用力把他推进车后座。
  “等老子出来,你看我治不治你……!”
  颜壮扯着脖颈继续骂,满脸满眼都是恶意。
  他心里很清楚女儿抗拒自己,可那又如何?
  有证据吗?
  他只是摸了两把,又没真做什么事情,一个好父亲半夜怕孩子着凉给她盖个被子有问题吗?
  一切都是颜珍太敏感误会他了。
  颜壮心里很确定自己的行为是灰色地带;
  他还没来得及越过法律的底线,所以警察是判不了他罪的。
  最多把他带去警察局了解情况、口头教育一番,就得把他放回家。
  到时候颜珍这个未满14岁的小孩儿,依旧得跟着血亲父母生活,还是会落在他手心里。
  他死死盯着女儿的背影,内心生出无数个暴戾低劣的念头,暗暗发誓等回家后一定要把那个赔钱货打到半死,打得不敢再反抗报警。
  阴鸷的目光忽然被人影挡住,颜壮怔了下,一抬头和一双冰冷如针的眼眸对上。
  女人的眉眼并不锐利,下半张脸被竖起的黑色领口遮住,皮肤极白,眼瞳黑得很有压迫性,在颜壮看来简直像个女鬼。
  他还没反应过来,便听到对方的声音:
  “嗤,挺会做梦的。”
  他不会有出来的那一天。
  虞妗妗看臭虫一样瞥过,走向李毅,听他笑道:
  “昨天刚刚处理完一件,今天又来啊?说来惭愧,你自己解决掉的事件频率抵得上半个天师府的效率了。”
  虞妗妗:……
  “麻烦李队了,大半夜还要你们过来逮人。”
  李毅摆摆手,视线扫过颜壮的位置正色道:“不过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像这种胆子半大不大的渣滓,很难给他定罪。”
  说实话他虽然带人来逮捕了颜壮,但颜壮的所行之事属于普通律法范畴,而非风水玄学范畴,反而无法用灵异事件的刑罚去判责。
  他都怕这位脾气爆但心肠很不错的妖族前辈,会不满拘留一类的处罚,自己对颜壮动用私刑。
  虞妗妗表情如常,“李队长让手下人把颜壮夫妻的卧室、厨房都好好搜查一番,他们床头的那尊神龛拆解后,里面应该能发现些有趣的东西。”
  李毅一愣,立即对身边的部员道:
  “听到没,进去通知他们好好搜查,不要放过一丝一毫。”
  “是,李队。”部员应声,小跑着往屋里去传音了。
  ——————
  天师府内室,审讯厅。
  为了安抚颜珍不安的情绪,李毅派了两名女部员来做笔录。
  听到小姑娘亲口说出自己曾在睡梦中,被生父摸到过衣服裤子里——
  “他们说我误会了,说颜壮只是来给我盖被子,可我又不是傻子……盖被子需要捏我的胸脯吗?需要脱我的睡裤吗?而且后来颜壮被我闹得烦了打我的时候,亲口说过,他就算摸了又怎么样?说我就是个赔钱货,不能传承他们家的香火养了也是白养。”
  “他只是不想做亏本生意,反正等我长大了结婚就是别家的人了,不如先便宜他。”
  两个年纪尚轻的部员都气得不轻。
  其中一位眼睛都要冒火:“淦,这个颜壮真是个畜生啊,在这么小的孩子面前说什么污言秽语呢?!颜珍你不要听他瞎讲,去他爹的女孩子是赔钱货,大清早就灭亡了,怎么还有裹小脑的智障!”
  另一人稳重些,冷声附和。
  “不过颜珍妹妹,你能仔细讲讲那只你养的小狗吗?它叫小白对吗?”女人小心翼翼问道。
  亲眼目睹心爱的宠物死去、被煮熟端上桌,别说颜珍只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孩子,就是很多成年人都承受不了。
  “除了小白,你还有喂养其他小动物吗?”
  作为在天师府任职的部员,她们也是术士,能够看到一直漂浮在颜珍身边的弱小灵体。
  提到小白,颜珍的表情肉眼可见地更加低落,点点头说“可以”。
  小白是一条身上带有斑点的田园犬。
  据说它好几年前就开始在小区附近流浪了。
  体型适中四肢健壮,毛发杂乱,左边半只耳朵在年轻争夺地盘时被咬坏,只能半耷拉着。
  至于它到底是流浪狗生的崽子,还是被附近居民遗弃已经不得而知。
  但平平无奇的外观加上又是没有任何品种的土狗,在颜珍来到之前,根本没有人愿意收养它。
  直到颜珍从乡下到来此地。
  孤独的乡下女孩儿无法融入新的集体,但毛茸茸不懂贫穷寒酸,永远治愈。
  从一开始小白狗只是跟在她身后热情地蹭蹭,到后面跟在颜珍的屁股后面走到哪跟到哪,再到它自愿住进颜珍为它准备的小窝,盖上印着碎花的小毛毯……
  眼睛永远亮晶晶、鼻头一直湿漉漉的健康小狗,不再是可怜的流浪狗。
  颜珍就是它的主人。
  它是颜珍养的小狗。
  据颜珍回忆,自己来到城里的第二个月,颜壮和袁友谊就要给她改名为招弟。
  大约是第四个月起,袁友谊便开始喝各种中药,家中长期弥漫着苦涩怪异的药味。
  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夫妻二人每天都往家里搬运各种符咒、送子观音图像…挂在家里的各个角落。
  后来某一天颜珍回家的时候,发现家门口有人进进出出,搬运着什么东西。
  她凑近了看,两名工人合力搬运着一个半人高的木头制品,像个盒子,顶端四角外翘又像一座塔宇。
  木盒子中间做成了门,可以上下拉开,里面镂空,内壁刻印着很多细密的花纹,总之看起来是很精巧的物品。
  袁友谊让工人把他们卧室的床褥、柜子挪动,在床头开辟出一个空间,专门用来放置此物。
  她还在桌子、以及木盒子的内里铺上红色绒布,而后往里面塞了一尊巴掌大的送子观音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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