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 崔锦桐宁也
  ◎做我们想做的事。◎
  “我出去散心, 少管我。”
  潇洒地关上门,惊动院子里枝头的鸟雀。崔锦桐看了眼枯树和路灯上挂着的灯笼和福字,抖了抖风衣, 在大院门口打了个辆车,去市中心。
  中心区很热闹, 张灯结彩,音响里放着各种喜庆的歌谣,路上行人不少, 有些拥挤。
  站在商场前的小广场上, 崔锦桐看了眼微信零钱包,又看了眼不远处的奶茶店,心里生出一丝悲凉。
  怎么会有人大过年的兜里只有五块钱啊?连一杯蜜雪冰城的奥利奥圣代都买不起。
  骗小孩儿过年红包的大人都是坏人!烦死了!
  转念一想, 也怪她自己, 怎么老栽在自家老爸的坑里。这么多年了, 还没有看清他那副奸商的嘴脸吗?
  打什么赌啊,戒赌吧崔锦桐。
  依依不舍地看了眼奶茶店, 她转身朝街角的便利店走去。
  想吃雪糕。
  商场周边的街道太拥挤, 还开始堵车,音乐声、广告声、鸣笛声和来往的人声交织在一起。买了雪糕之后, 崔锦桐绕了半圈, 走进旁边一条巷子。
  这条巷子隐匿在繁华之中, 有些老城区的破旧。门店很生活化, 路边放着她好久没有见过的游戏机和扭蛋机。
  几个小孩围在一起,中间的小孩坐在板凳上, 对着比他们还要高出一点的游戏机, 吵吵闹闹。
  她叼着雪糕, 姿态随意, 凑过去俯身看了眼。
  哦,俄罗斯方块。
  用这个玩俄罗斯方块是不是有点浪费了。
  “你把这个紫色的变成朝下的,就能把这一排全部消掉。”忍不住出手了,崔锦桐伸手指了指,说道。
  几个小孩顺势仰头看着她。
  几双眼睛对视,崔锦桐眨了眨眼,笑了下,“我随便说说,你们继续。”
  现在的小孩儿,太有个性了,一点也不友好。
  腹诽一句,她站在他们身后,一言不发地看着。几次想开口,硬是忍住咽了回去。
  游戏机旁边就是一家便利店,偶尔有人进进出出。手机振动一下,崔锦桐看了眼,是自家老爸发消息,问她晚上要不要跟他一起去吃饭。
  那些虚与委蛇的饭局,她才不去。
  正捧着手机回消息,身边飞快掠过一道人影,像一阵疾风,重重撞过她的肩膀,手里剩下一半的雪糕没有拿稳,“啪”的一下掉在了地上。
  眉间紧蹙,崔锦桐烦躁的啧了一声,她今天出门是不是该看一下黄历的,黄历上一定告诉她,今天不宜出行。
  什么倒霉运气。
  “你——”
  抬头看向罪魁祸首,撞上对方的眼睛,崔锦桐倏然卡壳,脑子空白一瞬,后续的话被自动清空。
  我去,好他妈好看的一张脸,女娲炫技之作吧。
  男生垂眸看着她,眉眼间比这个季节的风雪还要凛冽,棱角分明的面部折叠度太高了,下颌线比她的人生规划还清晰。额前的头发被风吹开,露出一半额头。
  黑白色的棒球服敞开着,身形颀长,头小、脸窄、肩宽。露出来的一点肩颈,仿佛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蓬勃的生长力。
  这样不说话,就能感觉到他浑身不善的气息,就差把“不是好人”几个字写在脸上。
  恍然间,崔锦桐觉得,她好像在这一刻理解了别人常说的性张力。偏偏在性张力之中,又分明存在着少年感。
  两种气质混合在一起,一点也不矛盾,和谐得厉害。
  这东西,还真是天赋。
  游戏机前的几个小孩儿听到动静,纷纷仰着脑袋,眼巴巴地看着她和那个男生。其中一个小孩嘀咕道:“这个姐姐不会要哭吧?”
  另一个小孩看着地上还没有完全化掉的雪糕:“如果我的雪糕被撞掉了,我肯定会哭的,所以这个姐姐也会哭。”
  周围没什么人,他们说话的声音特别清晰。
  崔锦桐有些无语,转头想说,她才不会哭呢!
  就见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拽住男生的衣角,扯了扯,语气有些急,又像是在教育男生:“宁也哥哥,你快道歉。”
  诶?认识的?
  顿时觉得自己像是孤立无援的外人,崔锦桐再次看向男生。
  宁也:“抱歉。”
  “……”你要不听听你这语气是在跟我道歉吗?
  一开口所有滤镜都碎掉了,跟地上的雪糕一样,稀里哗啦。
  崔锦桐抿唇,没见过这么拽的人。
  本来就心气不顺,这帅哥搞得她更加不顺,她双臂交叠在胸前:“我不接受口头道歉。”
  看了眼地上的雪糕,宁也折身又进了一趟便利店,从冰柜里拿了一支和地上那个包装纸一模一样的雪糕,付完款,走出来。
  然后握住她的手腕,把雪糕塞她手里,一句话也没说,双手插兜,转身就走。
  “……”
  仿佛在最热闹的春节点了一个哑炮,崔锦桐目瞪口呆,看着他走远的背影,咬了咬唇,一团气堵在胸口不上不下。
  刚刚那个羊角辫小女孩扯了扯崔锦桐的衣角,崔锦桐垂眸看她。
  “姐姐,你不要生宁也哥哥的气,他可能又和叔叔吵架了,他人很好的,上次五羊叔叔的电路坏了,还是他修的。”
  小女孩奶声奶气的声音听得她身心舒畅,崔锦桐蹲下身,举着雪糕问她:“那个哥哥解决问题的方式都是这样吗?”
  小女孩点点头:“他也不是故意的嘛。”
  “姐姐知道了。”崔锦桐捏捏她的脸,起身看向巷口,已经没有人影了,但她刚刚看到他是左拐的。
  散漫地晃了晃雪糕,她弯唇,提步跟了上去。
  转弯在另一个巷口撞见宁也,崔锦桐脚步顿住。
  四目相对,旁边的街道有车驶过。
  “跟踪我?”
  他侧身靠在墙边,肩膀微斜,双臂环在胸前,很是凛冽。这个巷子比较窄,冷风穿过,仿佛夹杂着始料未及的雨雪。
  崔锦桐点点头:“是啊。”
  没料到她这么坦率,宁也有点意外,盯着她看了会儿,又把视线落在她手里拿着的雪糕上:“我不是道歉了?”
  嗯了一声,崔锦桐走过去:“你是道歉了,但一码归一码。”
  微微挑眉,宁也看着她走近,没动,等着她的下文。
  下一秒,就看到她掏出了手机,朝向他:“现在这一码是,我想要你的联系方式。”
  宁也垂眸,看着她的手机,界面是她的微信二维码,头像是一只猫。他嗤笑一声:“我凭什么给你?凭你长得好看?”
  “是啊。”崔锦桐笑着点头,“所以,你赏个脸呗?”
  .
  没见过这样的人。
  在他所处的年纪里,就算是司马昭之心,也会在面对他这个当事人的时候弯弯绕绕起来,他还真没见过这么直球的人。
  随手把手机扔在桌上,宁也倒在床上,看着天花板。
  拉了一半窗帘的卧室里,有光透进来,忽明忽暗。
  脑子里一遍又一遍地播放着巷子里的画面,最后定格在那张脸上。
  她笑起来的时候,嘴角好像有一个小小的窝。
  那玩意儿叫什么?酒窝?梨涡?
  外面响起开门关门的声音,继而是细碎的说话声。两道声音,一男一女。
  皱了下眉,宁也坐起来,双肘搭在腿上,沉默地听了几分钟。
  暧昧旖旎一并散开,空气里仿佛都充斥了不能明说的气味。在外面两个人要朝着不能播的局面发展的时候,他起身,拿上手机,走了出去。
  沙发上的人没料到他在家,抬头看到他,没有太大的反应,露出一副被打扰的表情。倒是他怀里的人被吓得埋头瑟缩,又忍不住偷偷看了他一眼。
  宁也睨了两人一眼,片刻没有停留,“嘭”的一声关上了门。
  缩在男人怀里的女人攀着他的肩膀,调笑道:“你儿子成年了吗?”
  男人冷哼一声:“看上我儿子了?”
  女人吻上他:“没有,我想当他的小妈。”
  拖沓着步子下了楼,宁也双手插兜,有一下没一下地踹着路边的石子。萧瑟的冷风吹过,小区里和街道上挂着各种各样的彩灯和灯笼,春节气氛浓厚。
  真他妈讽刺。
  泄了一口气,他走出小区,在街道晃荡。心想,他还不如去陪那群小孩儿玩俄罗斯方块。
  像是听到他的心声,手机振动起来,朋友打电话叫他去网吧。他没犹豫,转身换了个方向,朝网吧走去。
  “你怎么这么慢,不会是走过来的吧?”小胖拉开旁边的椅子,“想喝什么?”
  宁也没急着开电脑,瞥他一眼:“红包没被收?”
  说起这个,小胖欲哭无泪,一副要死的表情:“别提了,你都不知道我妈做得有多绝,她居然把我列表的每一个亲戚都问了一遍,有没有给我发红包,要不是我暗度陈仓,这会儿就是个光屁股!她是一点都不念及我们之间的母子之情。”
  一顿输出,小胖见他懒懒散散地开了电脑,看着他:“我怎么觉得你这脸跟沟里捞出来的一样,这么臭呢?又和你爸吵架了?”
  “我跟他哪天不吵?”宁也靠在椅背,视线低垂,勾唇,“我今天心情挺好。”
  小胖吞咽了一下:“你别突然笑一下,怪渗人的。”
  他每次这么笑,都感觉下一秒就要变态。
  想起来,小胖把手机给他看,“隔壁班那个文娱委员又找我,让我把你微信推给她,这也太执着了。你真不试试吗?那个妹妹长得挺好看的。”
  宁也:“谁他妈高三谈恋爱?”
  “……”小胖点点头,“那你也不学习啊。”
  “少管。”
  “……哦。”
  一整个下午,小胖放在桌上的手机就没歇过。各种微信消息,叮叮当当。
  反倒是宁也兜里的手机安安静静。
  他甚至有一瞬间恍惚,仿佛几个小时前发生的事是什么错位时空的幻觉。于是,他掏出手机,看了一眼。
  列表里的确多出了一个人。
  那个小猫头像仿佛歪着脑袋在盯着他,就像那双漂亮的眼睛一样。
  找他要微信,然后把他晾在这儿。
  好手段。
  默然几秒,宁也起身:“我下楼买水。”
  小胖刚要给他看隔壁班文娱委员发的消息,他就已经走远了,只能哦了一声。
  网吧出来,下楼就是宽阔的街道,路边有一个自动贩卖机。
  红色的贩卖机里,各式各样的饮料,天色早就暗了下来,路灯亮着。
  宁也弯腰拿出一罐可乐,拉开拉环,靠在一旁,仰头喝着。
  空罐被随意地扔向垃圾桶,没进,碰到边缘弹了出来,掉在一边的地上。这块儿是一个小小的斜坡,蓝色的易拉罐轱辘往下滚。
  宁也的视线跟过去。
  易拉罐往前滚动,停在一双黑色靴子前。
  他下意识抬眼,又看到了记忆里的那双眼睛。他不否认巧合能让他一天遇到同一个人两次,但她连衣服都没有换,不可能是巧合。
  “意外吗?”鞋尖抵住易拉罐,崔锦桐弯腰捡起来,顺手扔进垃圾桶里。
  宁也站在风里,惯性双手插兜:“不意外。”
  听到这个回答,崔锦桐撇了下嘴角:“没意思。”
  晚风和路灯恰到好处,落在她身上,营造出一股朦胧的氛围。半明半暗的光影里,她的眉眼太过漂亮,被映衬得更加具有冲击力。
  冬日夜里的风和气温,并不能带走渴望升腾的火苗。
  宁也认为,他的确不算好人。
  尤其在看到她的第一眼。
  他侧身,面朝着她,随意自如:“怎样算有意思?”
  欲望是最原始的本能,崔锦桐静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成堆的念头在混沌中变得清晰,又同这场风卷在一起。
  映着街边的灯火,忽明忽暗。她眼底翻涌的情绪越过几米距离,和他的情绪搅合在一起。
  他们是同一类人。
  她想。
  所以,她不用说的太明白。
  .
  “对面那个漂亮妹妹是不是在看你?”
  在路边等公交,小胖望天,看到对面的崔锦桐,“她不冷吗?”
  膝盖上面的短裙,看起来像光着腿。
  宁也收起手机,看过去,扔下一句:“你先回吧。”
  “啊?”
  眼睁睁看着宁也过马路,小胖懵了,瞪大眼睛,见他和那个漂亮妹妹一起走了。震惊之余,有种被抛弃的感觉。
  掏出手机直接给宁也发了条语音,“我草!你他妈不是说谁高三谈恋爱谁傻逼吗?!”
  合着他才是那个小丑。
  小胖绝望。
  崔锦桐掂了掂手机:“不接电话?”
  宁也:“在吵架。”
  几分钟前,他刚和他爸在家楼下吵完架。没有哪次吵架不是那个男人先挑事,看不惯的,怎么都能说两句。
  八字不合,也不知道当年怎么就把他判给了这男人。
  “跟你爸?”崔锦桐猜到了,前几天她就在他们家楼梯间目睹他摔门,她语气随意,“你火气挺大啊,没有暴力倾向吧?”
  宁也垂眸看她,俯身凑近:“你看我像有吗?”
  不像。
  跟巷子里小孩儿打成一片,喂流浪猫,还帮店主修电路,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纯粹的、正儿八经的坏人。
  芦海的冬天太冷,适合待在被窝里,和喜欢的人一起打滚。
  看到小胖的语音消息,宁也随手转文字,单手捏着手机回复。
  在巷子里陪一群小孩儿玩了会儿,崔锦桐说要去他家。上次来找到他,都没有进到家门,而且他那个爸,说话真的太难听了。
  崔锦桐刚要在沙发上坐下,被宁也握住胳膊拉了起来。没站稳,她下意识寻找支撑,手搭在了他的腰腹。
  宁也:“别坐沙发。”
  “为什么?”脑子有点短路,崔锦桐并不能思考他说的话,注意力全都被手心的触感吸引了。
  怎么他妈隔着卫衣还能这么清晰,手感也太好了吧?
  这腹肌……六块?八块?
  宁也把她拉到一边,松开她,给她倒了杯水,放她手里:“他经常把人带回来在沙发做。”
  “噗,咳咳——咳——”
  猝不及防被呛到,崔锦桐拍着胸口,蹙眉缓着。
  宁也伸手扯了张纸巾,擦掉她嘴角的水渍。
  虽然这种话题对她来说没什么,但他说的也太猝不及防了,仿佛上一秒还是校园纯爱,下一秒就给她上了岛国电影。
  缓了缓,崔锦桐舔舔唇,看他:“所以你经常看现场直播?”
  这不好吧?
  冲击力也太大了。
  “有什么观赏性吗?”宁也看了眼沙发,脸色又冷又淡,态度中肯又客观,“狗都不看。”
  双手端着水杯,崔锦桐看着他,散漫地点点头。
  宁也靠着沙发:“笑什么?”
  崔锦桐:“是挺缺乏观赏性。”
  这话说得就很奇怪,甚至有点儿驴唇不对马嘴。宁也姿态懒散,微微弓着上身看她,勾唇轻笑:“你看过?”
  崔锦桐摇了摇头:“想看。”
  这话就更不对劲了。宁也蹙眉,有些不解:“看什么,那个男人和不知道哪儿来的乱七八糟的女人?”
  末了,他又道,“崔锦桐,什么癖好?”
  好他妈好听,他喊她名字的时候。
  不得不感叹一句人与人之间的磁场,很微妙,也很奇妙。固定的三个字,固定的发音,其他人念她名字,落在她的耳朵里平平无奇,就只是一个名字而已。
  偏偏到他这里,他的声音和她的耳朵仿佛背着她做了什么不见光的交易。
  够缱绻,够缠绵。
  崔锦桐弯唇,嘴角的梨涡看起来像是盛满了桃花酒,很甜,眼底却一点也不澄澈清明。
  “不啊。”她的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在半空飘飘荡荡,滑过他的心尖,“我想看你。”
  .
  这他妈是高手。
  一句话直接给他架在这儿了。
  咽了咽喉,宁也有那么一秒在思考,他他妈不会是在高三的这个寒假,搞了个露水情缘吧?
  说起来可能跟他精彩的十八年人生里并不冲突,但有点儿过了。
  气息不稳地被压在床上,宁也有点儿头疼,但没阻拦她,任她在他身上作乱。她太软了,还很香。
  当所有感官被侵袭的时候,他筑造的城墙顷刻间坍塌。
  出于本能,手抚上她的后颈。
  “等会儿。”
  混乱的意识里,余光闯入一片眼熟的东西,崔锦桐紧急叫停,偏头看向窗边的桌子。
  半开的窗户有风钻进来,扬起一层纱窗,滑过桌上的课本,又落下。
  宁也的视线跟着她看过去,脑子里骤然断电。
  操。
  完了。
  崔锦桐定定地看着桌上那一排整齐的课本,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她去年夏天都还在家里苦巴巴地背着上面的内容。椅背上挂着芦海市第一实验中学的校服外套。桌上摊开了一张试卷,写着芦海市第一次诊断考试。
  是今年的。
  也就是不久前,他刚考完一诊。
  “宁也。”她声音微沉,坐在他身上,垂眸看他,“高中生?”
  这个视角审视意味太重,宁也头疼。但他不觉得有什么问题,面色如常:“高中生怎么了?”
  崔锦桐恨不得给他一巴掌:“三年起步最高死刑,你想把我送进去?”
  话落,宁也倏然起身,她往后滑了一寸。怕她摔下去,他扶着她的后腰,将她揽了回来。
  双腿跪在床上,坐在他腿上,几分钟前的暧昧没有散去,她的胸腔里来回荡漾着,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上的热意。
  “我成年了。”他说,“比你大两个月。”
  这股被欺骗的感觉太浓烈了,不过也怨她自己,没有搞清楚状况,直接莽上来了。
  崔锦桐啊崔锦桐,清醒点,人家只是一个高中生。就快要高考的高中生,不要耽误人家。
  空气安静的几分钟里,两个人仿佛产生了某种不用言说的默契。
  宁也猜到她想做什么,攒眉蹙额,语气沉了下来:“崔锦桐。”
  闻声,崔锦桐立马从他身上下来,一言不发,径直往外走。
  她这会儿语言系统混乱,脑子也乱,不知道该说什么,说什么都不合适,就想跑。
  宁也没拦,顺手拎起外套:“我送你。”
  崔锦桐走得更快了,生怕他跟上来:“不要。”
  坐上了回家的车,崔锦桐甚至想赶紧开学,逃离芦海这座城市。想了想,给宁也发了条消息。
  【我冷静一下,你好好准备高考。】
  .
  一冷静就是两个月,崔锦桐都快把这事儿给忘了,没想到陪姜来到芦海看辩论赛的时候,会碰到宁也。
  坐立难安地看完这场辩论赛,她无心感慨任何事,只想拉着姜来就跑。但没等她动作,宁也穿过人群,拉着她走出去了场馆。
  “跑什么?”
  宁也沉眸看她。
  虽然只隔了两个月,他身上的气息却好像变得很不一样。这身板正的西装校服,穿在他身上,丝毫压制不了他身上的性张力和桀骜不驯。
  崔锦桐:“你哪只眼睛看见我跑了?我不是刚起来就被你拽出来了吗?”
  救命,她看到他校服外套上那个校徽就有罪恶感,想起一些往事。她都做了些什么啊?
  不纠结这个问题,宁也盯着她看了半天:“你瘦了。”
  “……”他是会聊天的。
  心理准备的长篇大论被瞬间击溃,完全没用。崔锦桐欲言又止,突然就像是被禁言了一样,说不出话。
  “你回芦海看辩论?”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她刚刚难道不是和他待在同一个空间,然后被他拽出来的吗?
  宁也:“有你男朋友?”
  他的声音四平八稳,声线一如往常,低低沉沉,充满磁性。听不出来什么情绪,跟普通朋友问候一样。
  但并非如此。
  崔锦桐很清楚,也完全能感受到,他字里行间的侵略性。但凡她点头说是,他都只会轻笑一声,说好,然后撬墙角。
  她有没有男朋友,改变不了他对她的任何态度和想法。
  所以她干脆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故意摆出姿态:“小朋友要有小朋友的样子,听姐姐一句劝……”
  宁也轻嗤,挑眉:“小朋友?”
  微微抬着下巴,他笑道,“我比你大。”
  抿了下唇,崔锦桐点头:“好的,大朋友。”
  宁也:“……”
  她具体说了什么,他其实没有听得太仔细,中心思想反正就是那句话。不管是跟他谈恋爱,还是跟他玩,她都不行。
  两个月没见到她,他的视线全部黏在她的脸上,一寸一寸地描摹,不动声色的将她的样子再在脑海里记录一边。
  最后,他对上她的眼睛:“为什么不行?”
  崔锦桐一口气堵在胸口:“我刚才是在跟空气说话?”
  扯了半天,白扯。
  但他这个态度,她不想再说第二遍了,很明显,他不会听的。
  不过,如果耗到他高中毕业,就另当别论了。
  毕竟他们之间短暂的一个星期,和crush没有什么区别。她不清楚他再过三个月对她还有没有感觉,也不确定她自己有没有。
  .
  从海边回来,把其他几个人送到酒店,崔锦桐站在路边等车,她算是喝的比较少的,脑子很清醒。
  拒绝了何乾江说陪她一起等的提议,她一个人站在门口等车。
  酒店大堂的灯光照不到这一块儿,只有昏暗的路灯落在她的身上。
  其实她也没有必要非要回这个家,今晚她爸妈都不在家,不如就直接在酒店订个房间睡一晚算了。
  她家离这边还挺远的。
  念及此,她看了眼手机,取消了订单。转身要朝酒店走,瞥见远处的花坛旁边,有一道人影。
  太熟悉了。
  以前总说触景生情,她在这一刻,深刻的体会到了,什么是联动。在看到他之前,她一点也没想,看到他的这个瞬间,脑子里立马跳出来姜来跟她说的话。
  ——“你说的那些根本不重要,你喜欢他吗?”
  她什么时候做事求结果了?
  她明明从来都不计后果,哪怕只是像今晚烟花那样短暂的绚烂,她也至少收获了十几分钟的极致快乐。
  尽兴就好,其他的,无所谓。
  走过去,崔锦桐站在他面前:“跟踪我?”
  宁也坐在台阶上,抬头看她,承认得直接:“是啊。”
  好熟悉的对话,仿佛一瞬间被拉到几个月前。
  他怎么总能给她一些,新奇的体验。
  “不回家?”她问。
  宁也朝路边抬了抬下巴:“看你上车了,我就回家。”
  闻言,崔锦桐笑起来:“你会这么乖?最近的人设是深情男二?”
  宁也看着她,没说话。
  崔锦桐毫不避讳他直勾勾地视线:“你会跟着我,直到我进家门。”
  完全被说中,宁也笑着点点头:“聪明。”
  太相似了。
  在第一眼的时候就感受到了,他周身的磁场,跟她是同类啊。
  “宁也。”
  “嗯?”
  短靴轻轻碰了下他的球鞋,她双手环在胸前,俯身,居高临下地迎上他的视线:“陪你玩。”
  她的声音很轻,混在花坛这边隐匿的角落,“你想玩什么?”
  挑了下眉,宁也的视线自上而下,很轻又很有目的性地扫视一般:“这话不该问你吗?”
  他恰到好处地停顿两秒,“姐姐。”
  心口倏地一震,继而是毫无规律的狂跳。
  他明明比她大两个月,但因为她大一,他高三,这种错位般的恍惚感触碰着她的神经,细细密密,酥酥麻麻,更加令她目眩神迷。
  而且他还穿着实验中学的校服,白衬衫,左胸口有校徽。最上端的扣子是解开的,黑色领带松松垮垮地挂着,无端拉扯出一丝禁忌感。
  他当然是故意的,姐姐这个词还是她昨天摆姿态的时候说的,她心知肚明。
  不,应该是他们对彼此心知肚明。
  “是吗?”崔锦桐把他校服衬衫最上端的扣子扣好,动作很慢,若有似无地滑过他的脖颈,“宁也,你确定你玩得起?”
  宁也觉得好笑:“玩不起的是你吧?”
  到底是谁在逃跑,谁玩不起。
  拽着他的校服领带,往上抽了点,她倏地收手:“如果我说我想睡你?”
  宁也:“睡。”
  尽管他知道她明天要离开芦海回学校。
  崔锦桐:“好,睡完我就走。”
  手腕被捉住,整个人拉扯到他身前。即便他是坐着的,那股强烈的侵略性还是轻易将她包裹。
  指尖滑过她的腕骨,他勾唇轻笑:“好。”
  .
  不仅睡了,还留宿了。
  但神奇的是,他们之间还真有一种闭口不谈的默契。
  在宁也家吃完早饭,崔锦桐和大部队汇合,高高兴兴地回庆岭,继续在庆大度过美好快乐的一学期。
  她暑假没有回芦海,留在学校搞专业。
  从办公室出来,帮室友取了播音主持专业的新生名单,崔锦桐拍了一张名单的照片,边发消息边下楼梯。
  整个学校最热闹的时候又来了,新生在这两天陆陆续续报到。她的室友负责这次的新生接待,但忘了提前在办公室拿名单。
  正好她早上有事找辅导员,顺便拿了名单。
  拐角往下,凭空出来一条腿拦住她。
  崔锦桐下意识抬眼,顿住。
  眼前的人和大脑的意识又开始混沌恍惚,她反应了会儿,一时间不知道先从那句话作为开场白比较好。
  这几个月,他们没怎么联系过。销声匿迹一般,她过她的大学生活,他准备他的高考,过他高考之后的暑假。
  偏偏他丝毫没有要先开口的意思,就等她。
  半晌,崔锦桐问:“你来庆大报到?”
  服了,什么鬼开场白,一点也不精彩,他们可不是普通认识的关系。
  宁也收了腿,低头笑起来,懒洋洋地靠在墙上:“我怎么可能考得上庆大。”
  嘴上说着这样的话,他的表情却一如既往,太胜券在握了。
  就连那个夜晚,她说她睡完就走,他应好的时候,也是如此。
  因为他们都知道,那不是结束,是开始。
  宁也:“对面。”
  对面是庆外。
  崔锦桐有点惊讶:“你成绩不差啊。”
  某种程度上,他们并不了解对方,但又很了解。没有尝试过去谈论对方,却做过最亲密的事,灵魂持续同频共振。
  “我长了一张学习不好的脸?”
  “是啊。”
  “彼此彼此。”
  崔锦桐抬手,捏着他的双颊看了一圈:“我眼光不错。”
  几个月不见,他更加挺拔凌厉,那股性张力和少年感综合的混感愈发浓烈。
  宁也顺势握住她的手:“陪你去送表。”
  崔锦桐跟着他下楼:“然后呢?”
  “然后,做我们想做的事。”
  从哪一个环节开始,都可以。
  —【崔锦桐宁也番外完】—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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