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 装糊涂
第243章 装糊涂
午时将至，红日正中。
春和日丽，正是跑船送货的好时候。
秦淮河上那货船快船就如同过江之鲫一般来往如梭。
龙江口，也就是秦淮河汇入扬子江夹江的入口处，这个三岔江口是最为繁忙的。
因为从南北而来的货船快船都要从此处入秦淮河，把货物送到金陵城内。
这个尖角上也正是龙江宝船厂衙门所在之处，那一圈围墙里面的工部分司衙门很多来往的商贩都很熟悉，因为很多商贩的船就是从龙江宝船厂订购的。
很多商贩甚至都认识里面管事的工部主事潘和。
这家伙，黑得很！
他们想要从潘和手里订购货船，除了船钱，那还得给这家伙塞钱，要不然就排不上号，等个一两年都有可能。
这年头只要有点门路一两年都能把买船的钱都赚回来啊，大家都等不起，只能给这家伙塞钱。
不过，龙江宝船厂的船价虽然高却是真的好。
民间小船厂造的货船一般用个五六年就到处是毛病，年年得修，用个十来年那就修都修不成了。
龙江宝船厂造的船用个七八年才需要修，而且，修修补补用个十多二十年都没问题。
再加上龙江宝船厂造船造得快，只要钱塞够，那半年之内一定能拿到货，所以，找潘和买船的商贩很多。
甚至，这家伙的声音很多商贩都能听出来。
这家伙在里面嚎什么呢？
潘和的惨嚎声传出来的时候，很多过往拉货送货的商贩那都满脸的惊奇之色，什么事能让潘和这家伙发出杀猪般的惨嚎声呢？
这家伙自然是在挨板子。
万历本着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的原则，正逮着这家伙暴揍呢。
潘和都被暴揍了三回了，六十大板下来，他都有点扛不住了。
还好，潘季驯赶过来了。
这时候南京工部尚书潘季驯已经坐着快船从衙门旁的码头上岸了。
他是大老远便听到了潘和的惨嚎声。
不过，他并没有恼羞成怒，甚至，他脸上一点怒气都没有，只有满脸的凝重之色。
因为他们知道，小皇帝很可能来金陵了。
京城八百里加急密报早就传过来了，小皇帝突然乘船离京，而且是往南面来的，他们得小心。
这小子可是叛逆得很，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稍不顺心就会砍人！
他们收到消息，自然不敢等闲视之，昨天长安街码头和金陵皇城发生的事他们早就知道了，甚至，今天一大早上万轻骑窜出皇城，奔向石城门方向的事他们都知道了。
这很有可能是小皇帝派出来的禁军啊！
他听了那些衙役的描述，便隐隐明白了，小皇帝兴许真是从哪里听说宝船厂给倭寇造船，所以派禁军来查来了。
唉，这事整的，如何收场啊。
潘季驯走到造船厂衙门的侧门抬头一看，那脸上的凝重之色更重了。
真的是禁军！
这些禁军虽然换了新戎装，但也只是布料好了，又多绣了一些彩线，样式还是跟原来一样的。
他去过京城皇宫，自然认得禁军的戎装。
这下可如何是好啊？
他正想着如何把这事糊弄过去呢，那守门的禁军将士却是厉声道：“你们什么人，跑这干什么？”
哎呀，你们这帮狗东西。
这是我们的地盘好不，我们才刚离开没半天，这就成你们的地盘了吗？
那衙役的领班怒斥道：“瞎了你的狗眼啊，官袍的颜色你都不认得是吧，这是我们尚书潘大人。”
南京工部尚书而已，算个屁啊。
那守门的禁军将士冷冷的道：“尚书怎么了，尚书就可以到处乱闯吗？”
我们这叫到处乱闯吗？
这里本来就归南京工部管啊！
那衙役领班还要叫嚣，潘季驯却是连忙抬手拦住，小心道：“本官听闻这里出了点事，特地过来看看，我们可以进去吗？”
你这态度还算可以。
那禁军将士严肃道：“你等着，我去问问。”
说罢，他便转身疾步往里走去。
这会儿万历正无聊呢。
潘和也不知道是真不经打还是在装死拖时间，这家伙，六十板子下去竟然就趴地上跟要死了一样，哼哼唧唧的，问话也当没听见一样，就是不回。
这下貌似没得玩了。
他正琢磨是不是来桶水呢，一个禁军将士突然间疾步走进了，拱手躬身道：“报，南京工部尚书潘季驯来了。”
正主总算是来了。
万历正要点头让人家过来呢，趴地上的潘和却如同突然间活过来了一般，双手一撑，抬头叫嚣道：“潘大人总算是来了，你妄动私刑，殴打朝廷官员，无法无天，等下我也要让你尝尝挨板子的滋味，六十大板，双倍奉还。”
哎呀，真是装的。
你还双倍奉还？
朕看你怎么还。
现在不是六十大板了。
万历见状，毫不犹豫道：“拖出去，重打二十大板。”
你还敢打！
潘和疯狂叫嚣道：“你真无法无天了是吧，谁还敢动手，信不信我要潘大人整死你们？”
朕不信。
禁军将士那也没一个信的。
他们是毫不犹豫的把潘和拖出去，又是一顿暴打。
万历见状，这才淡淡的道：“让潘季驯进来吧。”
潘季驯看到潘和还被摁在大堂外打板子，那都不由得微微皱了皱眉头。
这里面是谁啊？
明明知道我过来了，还打，这是要给我下马威吗？
潘和见状，却是如同看到救星一般，大叫道：“大人救命啊，他们妄动私刑啊，下官都挨了快八十大板了。”
我哪还有空管你，八十大板又死不了人，你还有力气叫就没事。
潘季驯就当没听见一般，直接往大堂中走去。
他来到大堂中一看，那都不由得一愣。
魏国公世子竟然站在下面的班列里，而且还是站右边的，左边首位这什么人啊？
还有，站公案后面那两个又什么人啊？
这公堂之上是最讲尊卑的地方，魏国公世子都只能站下面，那坐着审案的难道比魏国公身份还要尊贵？
他再细细一看，不由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那坐着审案的竟然是小皇帝！
他连忙拱手躬身道：“微臣参见万岁爷。”
你还记得朕长什么样啊？
万历面无表情道：“你们这是在给倭寇造远洋巨舰吗？”
这个。
小皇帝都亲眼看见了，这事怎么解释呢？
没法解释那就只能装糊涂了。
潘季驯装作毫不知情道：“万岁爷，微臣刚接任南京工部尚书不久，这宝船厂微臣都还没来过呢，这里在造什么船微臣都不清楚。”
这家伙的确刚接任南京工部尚书不久，因为原南京工部尚书陆光祖刚被调去京城不久。
不过，这家伙明显是在装糊涂。
潘和也姓潘，而且明显是靠关系上位的，更重要的，抓了潘和这潘季驯就急匆匆的赶过来了，由此可见，潘和肯定是潘家人。
也就是说潘家早就掌管宝船厂了，自家人在干什么这家伙能不清楚吗？
你跟朕装糊涂，朕要不要跟你装糊涂呢？
万历想了想，随即问道：“朕都听说这里在给倭寇造远洋巨舰，而且朕都亲眼看到了，你还不知道？”
我知道啊。
这可怎么解释啊？
潘季驯急急想了想，随即假装恍然道：“哦，微臣想起来了。
这里的确曾经给倭寇造过远洋巨舰，不过不是现在，而是嘉靖朝的时候。
嘉靖朝严世藩私通倭寇，利用工部下属船厂给倭寇造舰船这事的确是真的，微臣也曾听闻过。
不过，万岁爷，这会儿大明沿海都没有倭寇了啊，这远洋巨舰应该不是给倭寇造的。”
大明沿海没有倭寇了吗？
这是不可能的！
历史上可是有个大名鼎鼎的郑芝龙，那家伙可是在天启朝就有七八百艘船了。
万历朝没有倭寇？
这会儿之所以沿海没有闹倭寇，那是因为你们在跟人家合作，违禁做海外生意赚钱，没必要闹。
朕若是下旨彻查违禁的海外生意，那沿海绝对会闹倭寇。
你们就是私通倭寇，你们造的远洋巨舰就是跟倭寇做生意用的！
问题，要不要现在就撕破脸呢？
现在扩展水师才是最要紧的。
水师都还没发展起来就跟这帮家伙撕破脸，沿海绝对又会倭寇肆虐！
你装糊涂是吧？
朕也装糊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