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柯琳在雾气中穿行。
为什么要下来呢？
柯琳科尔曼自己也搞不明白。
她其实已经仁至义尽，她不是伊格兰德人，就算她坐在车上看着伊格兰德焦头烂额，也不会有任何人来谴责她。
这属于紧急避险。
但是，当她看到车窗外如同实质的大雾之时，她感受到的，其实不是惊悚与畏惧。
而是安宁。
如同置入母亲的怀抱一般，祥和又温馨。
这才是她应该去的地方。
她的直觉如此确信。
柯琳科尔曼叼着一根烟，轻装上阵，只有手里拿着的枪械与腰间的手/枪，还有两颗用作备用的手/雷。
她出门时，是随意选择的方向。
本能让她循着一个方向前进，她的直觉告诉她，猎物就在那里。
死亡就在那里。
柯琳融入雾中。
走了不远不近的距离之后，她停下脚步。
来了。
街道的尽头多出一个黑色的影子。
影子前方伫立着洁白的人形。
在雾气中，黑与白的元素都模糊不清。
剪刀刮擦地面的声音响起，尖锐而快速。
这不是某个人在地上慢慢拖行金属物件会发出的声音，而是一个人在地上拖着尖锐的铁丝快速移动时才会发出的声音。
雾中杀手在迅速靠近柯琳科尔曼。
许久找不到猎物的它已经开始陷入焦躁。
现在的它已经厌倦了猫捉老鼠的游戏，柯琳几乎可以想象得到，在下一刻它就会在自己面前抡起剪刀。
原因无他，她自己也会这么做的。
柯琳下蹲的同时向前方一跃，她来之前背过了落顿大部分街区的地形，尤其是雾中杀手经常出现的街区，她闭上眼就可以在脑海之中绘制立体图景。
前方传来凌厉的风声。
漆黑的剪刀从身后滑过头顶。
雾中杀手就在她的身后。
她听到的声音的时候，雾中杀手是在她正前方。
真正落下武器的时候，它却在她的背后。
还好她没有惯性思维向后方躲避。
之前她就觉得很奇怪了。
雾中杀手是怎么确保每一个人都能够背对着自己的？
有时候它出现的地方，被害者的方向和朝向各不相同，可无一例外，第一个受到的攻击，一定是从身后剪断喉咙的剪刀。
雾中杀手之前只有受害者背对着它的时候才会发动攻击，但实际上，并不是受害者背对向它。
——而是它可以瞬移到受害者身后，因此看到的全都是从身后被剪喉的受害者。
柯琳科尔曼有想过自己要是雾中杀手会怎么做。
最终她得出的结论便是，确保每个受害者都会百分百背对自己就行。
在普通人的世界里十分扯淡，但在超凡的世界里高速且有效的解法。
雾中杀手一击不中，似乎有些疑惑。
但很快，它又重新举起了剪刀。
柯琳趁着这个机会，再次拉开距离，她将后背贴在墙上，开始思考对策。
这个猜测，她没有告诉任何人，现在雾中杀手的表现证明她猜对了——真是一点都不值得高兴的中奖。
雾中杀手既无眼珠也无瞳孔的空白双眼看着她。
仅仅三秒。
它就放弃了这个猎物。
——它不会攻击完全没有机会袭击的人！
柯琳立即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之前它在那个倒霉蛋身边站了一夜，只是因为当时那篇区域只有他一个人而已。
现在整个落顿都将持续大雾，雾中杀手完全可以改换目标。
柯琳举起枪，试探性射出一枪。
雾气激荡着破开一个空洞，片刻后雾气涌动，将空洞顷刻间弥补。
她离开墙壁，直接连开数枪。
每一枪都毫无效果，只有激荡的雾气逸散开来。
下一刻，柯琳猛然原地转身。
雾中杀手在她的身后举起剪刀。
面对着这个再次正面朝向它的猎物，雾中杀手的剪刀停了下来。
柯琳丢开嘴上不知何时已经燃烧到屁股的烟头。
一点猩红的光点在浓雾中明明灭灭。
嗯？
——它躲开了！
她的感觉绝对没错！
刚刚那一瞬间，雾中杀手的腿部自己扩散成了一个空洞，而不是任由烟头穿梭过去。
之前她开枪的时候，雾中杀手都是任凭子弹穿透，而不是主动退开一个空洞。
仅仅这么一个顺序的前后区别，就让柯琳敏锐察觉到了雾中杀手的弱点。
她身上没有带燃/烧/弹，只有一个爆炸效果的手/雷。
但是……
这个可以赌。
只要有弱点，就不是百分之百的死局！
但是要怎么才能让炸/弹在雾气之中精准伤害到雾中杀手？
雾中杀手的行动相当快速敏捷，爆炸之前很可能就已经退开。
必须快、准、狠，且一击致命。
柯琳科尔曼不相信表现得如此像人的超凡生物不会跑。
一旦没能一击将它置于死地，它很可能就逃了！
她还只带了一颗……
找人拿火焰/喷/射/器吗？
那距离太远了，没有交通工具过不去。
拂晓之前说过不会提供任何道具，但拂晓也没把柯琳之前兑换的东西收回去，也没禁止她使用。
柯琳身上确实有一个能够对当前场面起作用的道具。
【一次性防护符】
【在3秒持续时间内免疫最多不超过二阶超凡一击的伤害。】
一次性道具是最便宜的，防护性道具的性价比最高。
机会有且仅有一次……
要在最合适的时机出手。
柯琳想都没想地将自己当成诱饵。
她开始带入雾中杀手的思维。
如果她是雾中杀手……会怎么做。
她看到了一个孤身一人、有些小狡猾，但总体构不成太大危害的猎物。
有一点烦人，但总得来说，还算值得一杀的目标。
现在这个猎物正在沉思……
她没有发现自己……
就是现在！
柯琳激活护符，在剪刀碰到自己脖子之前的一瞬间拉响手/雷，火光燃起之前，她将手/雷抛至身后。
轰鸣的爆炸声中，她的金发被吹拂得向前飞舞。
在火焰与热浪中，她身后雷鸣般轰鸣作响。
柯琳向前快步奔跑，在护符有效期间内快速离开爆炸范围。
刺目的火光逐渐熄灭，她回过头去，看到了一个身高从两米五缩水到两米三，但确确实实在重新聚合的人形。
周围的迷雾都在向着它靠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流动着，组成雾中杀手新的肢体与躯干。
柯琳再次点燃一根香烟。
她总觉得雾中杀手的弱点并不止这一个。
应该还有另一个难以利用，但确实可以利用的弱点。
拂晓不会给人必死的任务。
柯琳看向雾中杀手的剪刀。
这两把漆黑的剪刀，也是由雾气构成。
她忽然夹着香烟，向正在聚合中无法动弹的雾中杀手冲了过去。
柯琳的目标是雾中杀手的剪刀。
这个场面诡异且怪诞。
她冲向剪刀的画面看上去就像自己在迎接死亡。
——但她没死。
柯琳将燃烧的烟头对准剪刀按下去的时候，这把几乎不会重新转化成雾气的剪刀，在一刹那出现了圆形的空洞。
她眸光一暗，将手中的香烟丢开，转而直接用手背去触碰剪刀锋锐的刃。
一刹那间，鲜血淋漓。
果然。
在攻击目标的时候，它绝对不会是雾气，而是实体。
哪怕它现在动弹不得。
在猎物自己凑上来作死的时候，依旧下意识化为了实体。
情报不足造成的后果几乎是致命的。
只不过基本不会有什么情况像这次一样致命。
仅有一张的护符和仅有一颗的手/雷，还有对面几乎毫发无损的对手。
柯琳猜测，恐怕只有在雾中杀手攻击的一瞬间造成大量火焰伤害，才能消灭雾中杀手的本体。
否则就会如她现在所见，这个怪物正在重新聚拢。
攻击的一瞬间，不能提前，不能预估，只能是进行时。
但是火焰与燃烧啊……她现在还有这样的攻击手段吗？
柯琳科尔曼眼前出现了走马灯。
她想起了自己的过往。
没什么意义的，无趣的过往。
按部就班地生活，按部就班地工作，然后因为优异的成绩被选入a11实验室的秘密部队，最后时间一晃而过，都到了这个年纪。
有人曾经对她说过：“柯琳，你既不相信爱，也不相信光，更不是为了钱和家人，你到底是为了什么在这里这么多年都没疯的？”
她说：“不知道。”
“柯琳，你的走马灯一定非常无趣。”那个人说：“你看你，除了任务就是训练，都没有什么值得一提的经历。”
有吗？
当时的柯琳科尔曼并不觉得。
她出生在一个平平无奇的中产家庭，普通的父母和普通的兄弟姐妹，每个人都维持着现状，可能因为物极必反，在这样的家庭里，她却有着仿佛与生俱来的、向上爬的野心。
她一路升上最好的高中和军校，毕业后进入特殊部队，然后在a11实验室这个极其看中能力的地方一路摸爬滚打，成为一个不大不小的中层领导。
这个时候，她已经差不多42岁了，每个人都在和她说，你现在应该安定下来。
做到这个程度，已经基本不可能继续往上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