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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000 两年

  今年的冬天来得比往年都要早, 圣诞节过后?,过年的日子就紧锣密鼓地到?来了。
  每分每秒都像是在赶进度。
  可街道上来来往往的那些笑容洋溢的行人们,内心真的快乐吗?
  国际关系和经济形势都不太好, 上个?月东北还发生了一件大?事,各方关系都很紧张,也许大?家也需要一点儿过年的喜气来冲淡晦暗的心情。
  新的一年,新的希望。
  入夜后?对面?的高楼和园区次第亮起了灯火, 车灯如织, 璀璨如倾斜的银河。万千灯火点缀下?, 北京的夜晚繁忙又萧索。
  谈稷签完一份公文,面?对落地玻璃站了很久。
  屋子里漆黑一片, 格外安静。
  窗外的世界像放映的默片,那种无声的老电影。
  邹泓济等?太久了, 终于忍不住来叩门:“老家那边来催了, 您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意思是别让所有人等?他, 一是不礼貌,给其他人口诛笔伐的借口。
  毕竟老爷子大?寿,这京中多少大?人物都要到?场?
  二是去晚了露怯, 对他的影响更不好。
  之前因为宗政那件事儿,多少人对他落井下?石,都在看他的笑话, 如今好不容易平息, 仍有不少声音在唱衰, 说他靠着家族荫蔽脱罪, 调去外面?是心虚、避风头,以?后?再也不会起来了。
  “礼物准备了吗?”谈稷问。
  “都备好了。”
  谈稷按了下?眉心,捞起自?己的外套:“走吧。”
  车在东三环绕了一圈才抵达二环。
  东面?入口就有守卫, 今日的胡同里格外安静,看这阵仗谈稷便知?道这次来的人不少,门前那棵槐树下?停满了各色各样的车,不乏特殊牌照。
  平日都难得一见的今日像是走批发的。
  叫个?知?情的来看上一遭,定能大?跌眼镜。
  谈稷进院时就遇上了汪尘,这位老爷子身边跟了几十年的老人眉头紧皱,引着他进垂花门,往西边花厅走,压低了声音:“怎么来得这么晚?厅里都坐满了,就等?你。”
  一面?打量他面?上神色,倒松一口气。
  谈稷并?没有外面?传的那样一脸颓丧,神色镇定沉稳,衣着形貌也得体?。
  谈稷笑道:“汪叔,我没事。”
  这一句,汪尘一颗心就往下?落回?了。
  厅里果然欢声笑语不断,老的少的欢聚一堂。只是,不知?多少是真心多少是来看笑话的?
  这京中形势向来是千变万化,起起落落见风使舵是常事。
  好在谈父地位稳固,这些人面?上倒真是真心来恭贺的。
  谈稷进门,先唤一声“爷爷”,才挨个?按辈分来称呼“叔伯”,无一错漏。
  他记性好,往常琐事繁多但?处理得井井有条,过目不忘。
  原本热闹的厅内稍稍安静了些,各自?怀有心思,但?很快又如煮沸的水一样热闹起来。
  谈稷无甚情听了会儿,虚与了几句就离开了,觉得无趣得很。
  快9点的时候,汪尘来西跨院找他,说老爷子找。
  谈稷应一声去了阁楼上。
  二楼,老爷子在写字,谈远山坐在一旁替他研墨。
  谈稷上楼时,父子俩对视一眼,谈远山将墨条递给了他。
  老爷子未搁笔,只笑了一声:“让你磨个?墨都惫懒,这些年站得越高,心气儿越大?了。”
  “您哪儿的话。”谈远山道,“我给他这个?机会。您跟他说说吧,我的话他不听。”
  他退出去,谈骏年才直起身,将笔搁在砚台上,和煦笑道:“你爸的话也有些道理,你最近的事儿,传得太难听了,对他都有影响。”
  “嘴长在别人身上,我也没有办法?。身正不怕影子歪,那些本就不对付的、看好戏的人,去解释人家也只会说你心虚,没那个?必要。”
  “话是这么说,但?你真不打算做什么来挽回?一下?影响?”
  “没必要,时间会证明一切。”他目光笃定,并?不像是虚张声势。
  谈骏年端看他半晌,挥挥手:“你自?己有分寸就好,出去吧。”
  这就是揭过了,全凭他自?己做主。
  谈稷默
  了会儿,道了声些,由衷的。
  看他终于卸下?一身防备,老爷子没好气:“别跟只刺猬一样满身戒备,我跟你爸,归根究底还是希望你好的。你啊,脾气也收一收,成天气你爸,也就他不跟你计较。”
  谈稷说:“您怎么越发矫情了?”
  谈骏年抄起笔作势要抽他,谈稷才笑着闪开:“得咧,您赶我了,这就走了,不在这里碍您的眼。”
  晚饭一家人一道吃的,都是自?家人,道贺的那些早就走了。
  餐桌上倒是难得平和,连叶清辞也没寻由头闹事。
  谈稷吃完就搁了筷子道别,准备离开。
  “吃完就走?你的规矩呢?”叶清辞喝道,终是冷了脸。
  谈稷眉目如常地跟她?道别,波澜无痕:“公司还有事儿。”
  眼见他走远了,叶清辞心里郁卒,知?道他跟自?己闹别扭。
  母子俩关系本就寡淡,她?去找方霓的事儿到?底是在他心里种了根刺,加深了这种隔阂。
  -
  谈稷吃完饭回?到?公司已经是深夜。
  路上叶清辞给他来了两个?电话他都没有接,心烦地将手机静音,扔到?后?座。
  他给自?己倒了杯水,回?到?办公桌后?继续看资料。
  过一会儿邹泓济就为难地来禀告:“夫人来了,非要见你。”
  谈稷皱眉:“让她?上来。”
  下?一秒门已经被人从外面?推开,叶清辞神色不善地在他对面?抻了张椅子坐下?,不阴不阳道:“当妈的想见你,还得禀告?谈董,好大?的官威啊。”
  谈稷微叹口气,低头继续整理资料,语气都没变一下?:“您要心里有气,就绕着广场跑几趟,别来我这儿撒。我可不是爸,事儿还多着呢,没那个?闲工夫迁就您,再不济就去找我舅,找傅叔。”
  叶清辞怒不可遏:“好啊,我真是养了一个?好儿子!”
  准备了一肚子虎口婆心的说辞没派上用场,她?气得起身就要离开。
  谈稷忽的出声唤住她?:“您等?一下?。”
  叶清辞冷冷转身。
  却发现,谈稷的目光同样冰冷,平静眼底隐隐凝着狠厉。
  她?还未开口,一沓资料已经甩到?她?面?前,横七竖八全散乱堆到?她?面?前。
  “什么东西?”
  “看看吧。”谈稷只是这样说,低头点一根烟。
  叶清辞蹙着眉翻了会儿,气得将其中两张扔回?去。
  可纸张绵软纤薄,扔到?半空就轻飘飘往下?坠去。
  “他可是你小舅舅啊……”叶清辞又惊又怒,“你为了一个?女人,真的六亲不认了是吧?你竟然威胁我,你……”
  “未雨绸缪而?已,您别怪我。”谈稷不像是要跟她?吵架,只是吁了口烟,和气地说,“你要是碰我女人,我就弄死你弟,话就撂这儿了,您看着办吧。”
  叶清辞老半晌才笑了声:“好,不愧是我的好儿子。既然你一意孤行,你就自?己看着办吧,我懒得管了。你真以?为你还能跟那丫头在一起呢?前途都不要了?”
  “我没这么想。”谈稷抬头问她?,“您跟我爸是联姻,自?然不懂。您知?道爱一个?人的感?觉吗?亲近了害怕,离远了焦虑,看不到?心里又想着,就算以?后?不再见,也希望她?好。这种感?觉您懂吗?”
  “如果你还当我是儿子,就不要去打扰她?了。这不是威胁,是请求。”说到?最后?,他已经像是脱力一般。
  叶清辞直愣愣地望着他,老半晌都说不出一句话。
  她?从未想过,自?己眼高于顶、喜怒不形于色的儿子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
  谈稷的调令下?来后?并?没有对外宣扬,方霓还是从朋友圈的蛛丝马迹中得知?。
  光是谈艺一个?人就连着发了三天相关动态,生怕她?不知?道似的。
  字里行间也有打脸某些人的意思。
  她?哥是下?放历练,才不是像某些人传的那样去坐冷板凳,去的这个?地方这个?岗位向来是个?重要起跳的基石。
  年后?,谈艺还找她?吃过饭:“你去送他吗?”
  方霓拿咖啡的手停下?,表情有些尴尬:“我去不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的啊?”她?的表情天真无邪,似乎不理解她?为什么不能去送。
  “我跟他分手了的。”方霓轻声跟她?解释。
  在谈艺的世界观里似乎没有什么是值得忌讳的。
  “分手了就不能做朋友吗?”她?眨巴了一下?眼睛,“你去送他一下?怎么了?”
  “不合适。”方霓没办法?跟一个?世界观、性格迥异的姑娘解释那么清楚。
  “好吧。”小姑娘颓丧地耸耸肩,“不能理解你们。”
  方霓心道,我也不能理解您大?小姐啊,永远那么豁达,或者说——没心没肺。
  谈稷走的那天她?也没去送,甚至没有打听他是坐哪一班车走的。
  只是在那个?寒冷的冬日去了一趟戒台寺,三跪九叩,替他上一炷香。
  那日天清气朗,她?挤在攒动的人群里如一叶扁舟,艰难前行。
  走到?一半也想放弃,那种置身于茫茫人海里不能进不能退的烦躁和无措感?,只有亲身经历才能明白。
  可她?心里始终有种信念,催动着她?努力挪动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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