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7章 阳嘉

  第577章 阳嘉
  延光四年十月,继位才七个月的刘懿,在见证了阎太后对前朝后宫的平等迫害,已经阎氏毫无顾忌的揽权后,忍不住突发恶疾,隨后病故了。
  阎太后对这个没用的小子很是嫌弃。
  刘家的男人死的快,刘家的小儿也死的快。
  刘家还有能用的吗?
  但不管再怎么抱怨,阎太后还是要继续选择合適的小孩,成为自己临朝称制的祭品。
  於是,都没有熬过汉安帝最后的遗產“延光”,迎来属於自己年號时代的刘懿,也步了前者后尘,被阎氏给秘不发丧了。
  在新的摆件到来之前,他只能一直躺在幽深黑暗的宫殿中“称病不朝”。
  只是,这些东西可以瞒过宫外的臣子,却无法瞒过宫內无数的奴僕。
  这些人的力量,早在汉和帝时期,便得到了验证。
  於是听到消息的刘保新任保姆宋娥便私底下与人商议:
  “他们可以追求富贵,难道我们不可以吗?”
  “济阴王,是先帝的独子,又得到邓太后的认可,哪有不做皇帝的道理?”
  那些被她招来的宦官十分认同这句话,隨后又想办法联络人手,在宫中密结党羽,最后成功拉了中黄门孙程入伙。
  中黄门,是宦官职位的一种,负责宿卫宫廷及隨驾护卫。
  按理来说,这样影响重大的职位,非皇帝亲信不得担任,也不会轻易与別人勾结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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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眼下,东方的大汉,还有西方的罗马,都没有品尝过“禁卫军继承法”的厉害,自然也不会在这方面有什么警惕。
  中黄门的地位,甚至比小黄门还要低微,属于禁內宦官职位和俸禄最低者。
  更別说这样的职位,还要时常侍奉贵人,实在钱少事多压力大。
  而阎氏对待奴僕的姿態又如何呢?
  连著两任皇帝都被他们给醃入味了,区区宦官,怎么可能被他们放在眼中?
  所以孙程心中,也对之怀抱不满。
  得知宋娥的大胆想法后,他当即表示:
  “搏一搏!”
  “推车变马车!”
  於是,在阎太后还在对著诸多年幼的宗室子弟挑挑选选时,一群宦官宫女聚集在西钟殿下,脱下自己的衣服,將自己左边的衣袖割断,齐声发誓道:
  “今日当立济阴王,不得动摇!”
  刘保被宋娥与孙程一左一右的夹带而出,看著面前眾人的话语,心中慌乱。
  但生父带给他的多年忍耐磨搓,以及邓绥生前对他的精心教导,在此时发挥了作用。
  十岁的刘保在宋娥惊讶的目光中,抬起了自己的手臂,用还有些稚嫩的声音说道:
  “与诸位共富贵!”
  就这样,源於西钟偏殿的政变,一路衝杀到了阎太后面前。
  双方在皇宫中展开大战。
  宫外,也有一直养病在家的臣子听闻风声,当即起身,红光满面的穿著甲冑,骑上骏马,於正急匆匆赶去皇宫,准备和帮助阎太后的阎家党羽作战。
  一夜过去,洛阳宫城染血,刘保在一片喊杀声中继承了本该属於他,却为之波折不断的皇位。
  但这並不代表著斗爭的结束。
  阎氏的人带著皇帝的印璽逃入北宫,於占据南宫的新君势力坚持对抗。
  她不承认刘保这个皇帝,还让兄长阎显带领军队,过去將之除掉。
  而刘保得到其后赶来的臣子拥护,封锁各个宫殿大门,又派出精兵继续廝杀。
  直到新的一天过去,宫门重新打开,有鲜血的味道传出来。
  刘保拿著刚刚从阎太后手中夺来的天子印璽,坐在皇位上,接受起了臣子的朝拜。
  目睹这一切的今汉先帝们神色既喜且忧。
  旁边的贏秦之后都快嫉妒的冒酸水了,不知道这群傢伙在担心什么。
  他说:
  “年纪这么小,却有这样的胆量与权谋,难道他以后不会成为一位贤明的君主吗?”
  “国家迎来了拨乱反正的机会,你们还在皱眉,又是为了什么呢?”
  真的是!
  今汉连著出了几个小皇帝,结果一个个都有著卓越的天赋。
  汉和帝十四岁亲政掌权,而面前的刘保,虽然年少,可头上没有太后压制,按照礼法,他也是能够亲政的。
  多嚇鬼啊!
  十岁亲政掌权的天子!
  再看看西秦走向覆灭之时,也有著层出不穷的小皇帝,奈何多有傀儡。
  少见的几个颇有天赋的,也因为忍耐不足,引来了权臣的注意。
  而西秦的“我蛮夷也”,可不会像中原那样守规矩。
  西秦的权臣一察觉到不对劲,便將小皇帝杀害了。
  这样的手段直接了当,虽然也给权臣带去了沉重伤害,但西秦也的確因此完全失去了希望。
  所以,当看到阎太后在朝堂上爽杀,却忽略掉刘保这个关键人物时,西秦君主们便不断感慨老刘家的好运气。
  难道光武那样能够得天象加持,死后还能继续咒杀子孙的能力,就要隔代显露在刘保身上了?
  汉和帝却是嘆息著摇了摇头。
  他解释道:
  “刘保驱逐阎氏而亲政,固然值得高兴。”
  “但少年天子,有些问题是必然需要面对的。”
  他通过別人的拥戴当上的皇帝,自然要给予对方足够的回报。
  不管是开国之君,还是后继之君,都要遵循这个道理。
  君主没有臣子辅佐,名义上的权力再大,也是治理不了天下的。
  眼下,政变的发起者是宦官,后继起到决定作用的,是率领军队赶来的臣子,即便刘保在此期间,显示出超出年龄的稳重和智慧,也没办法更改他必须分割权力,恩赐二者的局面。
  “这和我当时不同。”
  和帝继续说,“我於白虎观掌权之时,竇氏的囂张气焰,已经让他们將朝堂上许多不服的臣子清扫乾净,余下者对之多有怨恨。”
  所以和帝的政变,很快便得到了臣子的欢呼,丝滑的控制住了朝堂。
  而配合他的宦官,也多是和帝自己选择信任的,对其根基生性,是有过了解的。
  因此也无需多虑。
  而刘保这边很多事情,便只能看运气去赌一把了。
  谁能想到,一个废太子的保姆,一个宫中最低微的守门宦官,便敢联络人手,谋划政变呢?
  至於宫外的臣子?
  和帝只能说:
  “他们病的及时,病癒的也很及时。”
  “率军赶来皇宫救驾拥君的时机,也是好到不能再好了。”
  有竇氏的先例在前,在察觉到阎氏这支小士族乍然而其,摆著暴发户的架子侵占朝堂时,不少老臣便请了“病假”,一直待在家中。
  这使得老臣的力量得以保全,更不用说,此时此刻,还多了从龙的功绩。
  他们是比宦官更难根除的势力,也是刘保日后掌权的最大阻碍。
  西秦先君听了,却还是摆手说,“想这么多干嘛?”
  “反正你们老刘家,总比我家强点。”
  现在西秦死了这么多年,新的朝代已经在西海建立,而汉室却一直延续下来。
  只要刘保能够长寿一些,来日必然能得到中兴。
  这难道还不让人羡慕吗?
  和帝觉得也是,便也不再忧愁,只让子孙自己去安心发挥了。
  人心是很奇妙的,连带著人之后做出的事情,纵观全局的死鬼也难以预料。
  他们眼下想的再多,万一日后一件都没有发生呢?
  只有时间才能见证最后的结果。
  不过,宋朝的开国皇帝赵裕,对今汉的未来並不抱什么期待。
  他仍旧相信诸夏的天命会落到西海,成为宋国的荣光在刘保当上皇帝后,他下令释放了许多因先帝与阎氏,而无辜入狱的人。
  其中,便包括已经在牢里待了一年,见证大汉换了三任皇帝的宋国使者。
  “也就我牢房里的老鼠,更叠的比这频率要快些了。”
  有幸没有死在牢狱中的甘英赶紧踩了他一脚,让宋使感慨的话还没说完,便“哎呦哎呦”的捧著脚痛呼起来。
  “闭嘴吧你!”
  “因为你这三寸之舌,我可受了太多灾祸!”
  宋使却笑了起来,“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
  “若是不进大牢里躲著,这一年三帝的动盪,你这把老骨头怕是熬不过去呢!”
  幽深的牢狱水汽重,熏得人浑身难受。
  可大刀片子砍下来的痛苦,也不是常人可以接受的。
  为大汉发光发热这么多年,最后死在大汉皇室的內斗中,想想也是很难受的。
  甘英瞪了他一眼,脱下外袍扔到宋使脸上,表示自己要与之绝交。
  宋使看著他哼哼离去,就在原地哈哈大笑起来。
  隨后不久,他便在小皇帝的资助下,踏上了返回西海的道路。
  路过杞国的时候,宋使进行了休整,並旁观了一番新夏还没有结束的东西朝对峙。
  也不知是天意弄人,还是新夏的匹配製度永远那样极限。
  隋杞的兴衰总是同时到来,一副要纠缠到岁月尽头的模样。
  “不过比起西海动乱还是要好些的。”
  在中原坐过牢的宋使,在杞国显露出了自己身为使者的情商。
  他感慨的说,“安寧比混乱要好,而小乱也比大乱要好。”
  西海破碎最严重时,有几十个小国並存,互相斯杀征伐,难以阻止。
  新夏这边,在漫长的拉锯战下,就连边境的战斗,也偶尔停止,转向较为平和的对峙。
  这些年来,两国更是在边境开设了好些榨场用於商贸,摩擦的频率愈发下降。
  “但是一国一朝,向来容易死於安乐。”
  “一旦两国结盟友好,那祸患也要隨之到来了。”
  爭锋这么多年,杞国为了爭夺心中的正统,隋国为了收復祖宗之地,都牺牲了国中的一些东西。
  若辛苦多年的结果,只是双方握手谈和,被牺牲的人又该对此怀抱怎样的心情呢?
  后人没有先人那样的志向和毅力,刀剑也会在其手中变得锈蚀迟钝。
  来日再生动盪,又该如何?
  “所以说,长久承平不好,长久动乱也不好。”杞国招待宋使的鸿臚寺卿如此说道。
  宋使点了点头说,“我知道。”
  但这跟他一个西海来的人有什么关係呢?
  他只要知道,杞隋这两个大国,已经没有了继续爭雄的力量和心气就好。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彼竭我盈,如何不克呢?
  “是这样的道理!”
  当回到宋国的安都城,听到宋使对中原的汉、新夏的杞隋国情转述的赵裕,只笑著附和他的话。
  他白的鬍鬚在頜下颤抖。
  当年豪气干云,一扫万里尘埃的雄主,也正迎来自己的暮年。
  但建立者的老去,却意味著他创立的国家,正走向更加健壮强大的成年。
  “汉朝即便有聪慧的小皇帝弥补过失,但先天缺乏精气带来的毛病,並非后天摄入的药物能够治癒的。”
  皇帝年幼,必然导致主少国疑。
  而疑惑一旦產生,人心便不容易凝聚,力量会受到牵制和削弱。
  最开始的精力,必然要消耗在这上面。
  这会使得前面的问题继续积累,为之后的改变带来更大阻力。
  “而且你也说过,近来三代汉皇,皆是年少之主,又多壮年而亡。”
  赵裕摇著头说,“一根线分做几截,不能连贯,其中几截再长,又有什么用呢?”
  和帝在位十七年,掌权十三年。
  即使之后的邓绥延续了他的政策,但伴隨著年长的君主死去、幼主也跟著死去,还是使得国势中断了一两年的时间。
  何况邓绥临朝的前几年,又正迎来不断的天灾,还有地方反扑的豪强—
  通畅的道路受到了阻塞。
  好不容易打通,汉安帝刘祜又来整活,几乎使得“永元之隆”的成果,尽皆丧去。
  现在,轮到刘保来做这个“疏理员”了。
  他能够做到吗?
  从他祖宗三代的寿数看来,他有足够的精力做到吗?
  在君主独治集权的情况下,皇帝更叠带来的影响,可是十分剧烈的!
  “所以说,身体好才是真的好啊!”
  赵裕抚摸著鬍鬚,最后下了定论。
  他对自己的子孙告诫道,“这是我不让你们生长在深宫,常年派遣你们去往地方做事的理由。”
  “时常出去走动,才能有个健硕的身体,才能增长自己的眼界,了解民间的情况。”
  “如果国家刚刚建立,你们便一副不能拔剑提刀的文弱模样,只有闺中妇人的眼界,那宋国的未来也不会长久。”
  赵氏子孙们纷纷应下。
  只有太子的神色有些莫名。
  赵裕注意到了他,心里想起父母离去之前,还有几位老臣忧虑的话语,便驱散了其他子嗣,留下太子,与之谈话。
  他年纪大了,国家成立不久,还在恢復元气的时候这二代传承能否平稳,意义可是很重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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