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7章 赵与刘

  第537章 赵与刘
  当赵胜带著引发战爭的新平公主回到杞国时,
  何博看了看融洽相处的两人,又找到死下来的刘荆询问道:
  “其实我有些好奇你们的想法。”
  明明可以活得很好,
  为什么要坚定的作死呢?
  生前一直想做坏事,但因为自己的操作太差,一直未能成功,所以死了也没有喜提地狱雅间的刘荆就说:
  “没有多大的恩怨,就是单纯的看他不顺眼!”
  当今天子刘庄,
  是一个早慧、理智,且具有强烈掌控欲的人。
  这让他成为了一名优秀的君主,得到了父亲和母亲的喜爱。
  自然而然的,
  刘庄同胞而生的几位弟弟,也受到了父母的重视。
  光武帝后希望兄弟相处和睦,弟弟们尽心辅佐註定要开创盛世的兄长,成就皇家手足间的佳话。
  对此,
  除去幼年夭折的阴丽华四子刘衡,
  她的次子刘苍、五子刘京,都接受良好,並实现了父母的期许。
  刘苍博学多才,为人严谨有度,在朝政上对兄长的统治,做出过不少贡献。
  刘京虽然喜好奢华,却不像前汉晚期那样放纵,在经文诗赋上,也拥有著显著的才能。
  这样一来,
  作为阴丽华第三子,不管前算后算,都夹在中间的刘荆,便陷入了十分尷尬的境地——
  他没有额外的才能天赋,生来就只知道做个吃喝享受的皇子。
  若说以孩子的身份,討取父母疼爱,也有比之更年幼的两位兄弟做竞爭对手。
  特別是刘衡!
  他与刘荆只差一岁,生来便体弱多病,父母难免会对之更加关注,从而忽视了刘荆。
  等到刘衡夭折,
  光武帝后怀抱著伤感和弥补之情,便宠溺起了小儿子刘京,又將刘荆忽略到了脑后。
  总而言之,
  如果父母有很多孩子,那排序中间的,存在感难免会弱於自己的兄弟姐妹。
  刘荆对此发出过抱怨,然后这声音传到兄长刘庄的耳朵里,便招来了后者有形的大手。
  觉得没人搭理自己?
  那作为兄长的我就来为你制定严格的人生计划!
  这让刘荆著实感受到了什么叫“长兄如父”。
  “他什么都想管,事事都要有规矩!”
  “我真的是受够他了!”
  也许是生前少有吐露心声的机会,刘荆对著何博,针对还在当皇帝的兄长展开了大力谴责。
  当然,
  他並没有忘记趁机抬高自己。
  “反正我对我几个孩子可好了!”
  何博想起他家那个被送出和亲都能跑路,身法灵活到疑似嬴秦后裔的女儿,便挑了挑眉说:
  “所以你养孩子就从不管教,只一味的加以溺爱?”
  刘荆背著手说,“爱是常觉亏欠!”
  “我没有感受到的东西,自然不能让我的孩子继续下去!”
  於是何博“哦”了一声。
  “我明白为什么你会跟刘贺他们玩的来了!”
  “所以我俩结拜那天,你来不来当主持?”刘荆对著何博问道。
  他死下来后,跟昌邑王刘贺一见如故,如今感情已经深厚到不可分离的地步。
  两人因此琢磨了一阵,便打算挑个良辰吉日结拜为兄弟,同时邀请许多死鬼前来参加那隆重的仪式。
  而这样的乐子,何博自然是不会错过的。
  “你放心!”
  “这种事包在我身上!”
  说罢,
  他便想要转身离去。
  结果刘荆又叫住他,扭扭捏捏了一阵,对上帝发出了请求:
  “……我女儿那边,你帮我多看著点啊!”
  “你自己不去,反而要我去?”何博的身体向后一仰,俯视著面前的死鬼。
  “阴司那边又不批我的条子!”刘荆气呼呼的说,“规矩管的那么死板干嘛!”
  “我先前还为了这事儿,写过投诉的飞书上去呢!你那边有收到吗?”
  何博理直气壮的说,“没有啊,那个缿筒装好后,我根本没有打开过它!”
  刘荆便更加生气了,“你怎么比我还没用!”
  何博也跟著生起气来,警告刘荆道,“对我不恭敬,小心我让刘庄给你託梦!”
  於是刘荆不哈气了。
  他牵著不知道从那里诱拐来的白狗离开了何博面前,打算先去处理结拜的事。
  而何博则是来到阳世,找到了被父亲赶出家门的赵胜。
  因为他做的事得罪了交南,可能会对家中后续的生意造成影响,所以赵父一怒之下,让这逆子远离了自己。
  不过,
  赵胜作为他的独子,即便再如何不是,他也是狠不下心的。
  “让他吃个教训,免得以后再做这种得罪人的事!”
  虽然他们生活在杞国,距离中原实在遥远。
  可大汉是中央之国,统治它的皇帝也是诸夏之主。
  杞国汉化了三代,近来还击败了北边的穷亲戚,正是心气膨胀的时候。
  听说上面的贵人,打算趁著如此时机,前往中原寻求天子的册封——
  是的,
  这么多年过去,
  杞国虽早已跟隋国打的头破血流,爭正统爭得肝脑涂地,但碍於实际上被许多人看过的《太史公书》,名义在汉朝仍为禁书的关係,
  杞国並没有直接派人去往中原,拿著这本书,向汉家天子敘述自己的“自古以来”。
  毕竟中央之国太过权威和强大,
  诸夏天子的身份,也在汉朝的数百年统治中,得到了各个国家的承认。
  在汉家的老对手嬴秦都被其熬死的如今,
  更有无数蛮夷首领、小邦国主,膝行到中原,跪趴在至尊的天子面前,希望可以用温顺获得后者的许可,让其拥有融入诸夏,归化文明的机会。
  如此,
  杞国没有足够的把握,也不敢乱来。
  大汉的天兵,
  也不是没有跨过西域,来遥远的新夏进行精准打击的例子。
  现在汉化的差不多了,
  国力也实在雄厚,
  哪怕近来通过革新,再次兴盛起来的隋国,让杞国有种后背凉凉的感觉,却也没有损耗他们的信心。
  赵父便有些担心,若杞国使者到了中原,就“公主跟著他家儿子”跑了一事进行问责,会不会引来杞王的雷霆怒火。
  即便赵胜早就讲过,
  在其走出西域的时候,交南那边便传来“汉使因交南王暗杀公主,不臣天子,从而在城中大玩骑马与砍杀”的消息,安慰父亲汉朝官方已经认定了公主的死讯,
  但赵父还是有些忧虑。
  “再者说,她是大汉的公主,是天子的侄女……我家那个虽有些好顏色,却也实在不堪相配。”
  他家是杞国有名的豪商,不然也攒不出去往西域的商队。
  但钱財和权势,永远无法画上等號。
  有钱无权,也就欺压一下平民,
  有权无钱……
  哈!
  有了权力,又怎么可能没钱呢?
  哪怕受到儒家理念,还有察举制的影响,官员可以摆出一副廉洁自律的样子,
  但这並不代表,
  都城中守著小宅,穿著旧衣服过日子的官员,不能在老家置办庄园田產,蓄养奴隶。
  若是按照都城市坊的规格,將天下的土地齐整的划分成一片又一片,
  那某些瞧著平平无奇的官员,指不定就能拿出一迭论斤称的地契呢!
  赵父是知道那些肉食者面目的,便忧虑起哪天公主若是嫌弃自家孩子年纪大了,不好看了,一脚將之踹走,令寻他人的可能——
  即便对方是私奔至此,
  可汉朝、交南,都为她掀起战爭了,总有些人可以凭著脉络,摸索出真相。
  而再远离家乡的公主,也是公主,名义上的確尊贵。
  更重要的是,
  她背后真的有一个强大的国家!
  “得让她知道,我儿为她受了多大的苦,以免来日恩爱散去,还要惹出一地鸡毛来。”
  赵父这样说著,还摸了摸自己近来禿了不少的脑袋,觉得自己实在是为后人思虑太多。
  唉,
  养儿便是要替他忧愁啊!
  ……
  “其实我明白大人的苦心。”
  再次遇见何博的赵胜坐在路边的小酒肆中,对之无奈笑道,“我的心中只有感恩。”
  何博对他眨了眨眼,然后直接发问,“所以你为什么会喜欢上那样的女子呢?”
  在见到这位故人之后后,
  何博便將其从小到大的经歷,都翻阅了一遍。
  最后得出结论:
  赵胜的確是个乖孩子。
  他文静柔弱,喜欢读书。
  若非祖宗家业在前,他还想去往隋国那里求学问道。
  不管怎么看,
  都跟喜欢热闹,活跃的跟她爹手中牵的白犬一样的公主刘义容,不甚相配。
  何博可是见到过,
  在其逃亡途中,刘义容骑马带著赵胜狂奔的画面。
  这女人比关东海贼王吕娇还要有能耐!
  “……感情这种事,实在是说不清楚。”
  赵胜被问的扭捏起来,想了许久也不知道该如何描述自己的心境,便只能回以微笑。
  何博也跟著他笑起来,声音震的面前的酒水都泛起了波纹。
  当赵胜回到临时住所的时候,
  看上去比自家良人还要健康英气,身形也比寻常女子高大一些的刘义容正站在院子里,抱著双手等他。
  她说,“你父亲什么时候会让你回家?”
  赵胜回道,“……我今天才被赶出来呢。”
  刘义容当即哼了起来,“他是故意磨搓你给我看的呢!不就是怕我嫌弃你人老珠黄后,把你扔掉吗?”
  “可我要是没有真心,跟你一路跑到杞国干什么?”
  交南对西域的操控,可没有汉朝那样严格。
  再者刘义容心里也清楚,
  皇帝让她和亲,怀抱的是“先礼后兵”的想法。
  和亲本身不重要,
  公主也不重要,
  但找理由打交南,名正言顺的重新统治西域,很重要!
  不然的话,
  为什么连尸体都懒得找,直接就以“杀害公主”为理由,跟交南拔刀对砍呢?
  因此,
  刘义容是可以先找个地方藏起来,再做打算的,
  何必傻愣愣的跑到杞国呢?
  这里距离中原更加遥远,
  在西域时,还能遇见不少过来做生意的汉人,以及朝廷的使者。
  可杞国?
  还是先让它得到天子的认可,获得那属於诸夏的宝鼎再说吧。
  赵胜对於公主的说法,只是笑笑,“再过两天吧。”
  “不然我父亲心里也不安稳。”
  有些流程固然无趣,
  但走过之后,总归会让人感到安心些的。
  刘义容听了,便不再劝他,只是伸手抓住赵胜的腰带,將他扯了起来:
  “走!”
  “跟我进屋!”
  赵胜当即小白脸一红,看了看头顶明媚的阳光:
  “这还是大白天……有些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刘义容盯著他羞涩的模样,最后笑出了声,“算一算你从家里带出来的钱財,计划好回家的日子,也不行吗?”
  “看上去文质彬彬的,怎么想的比我还污秽?”
  “……哦。”
  赵胜这才褪去了薄红,流露出些许的失望来。
  刘义容笑得更开心了。
  她拉著赵胜进了屋,在结束了自己的流程后,又满足了这个外表柔顺,实际在某些事上,总有些狂野想法的傢伙。
  这让何博后续见到赵胜的时候,忍不住询问他,“你需不需要帮助?”
  赵胜连忙摆手说,“不必不必,我还可以!”
  於是打算推销新夏神药的上帝只能遗憾的收回了手。
  隨后不久,
  赵胜带著刘义容返回了家中。
  他的钱財还没有用完,
  甚至在刘义容这位敢想敢做的妻子帮助下,增添了一些。
  白天努力,
  晚上努力。
  两人的小日子过的十分滋润。
  但没办法,
  努力之下的刘义容很快就有了身孕,不能再在外面浪了。
  而赵胜的父母不再像最初那样气愤,显露出真心的喜悦,迎接著家族新成员的到来。
  十月之后,
  在第二年春末的夜间,
  赵胜拥有了自己第一个孩子。
  他抱著襁褓笑得昏头昏脑,半晌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恢復了一些的刘义容就说他,“光笑有什么用?赶紧给孩子取个名字!”
  赵胜这才反应过来自己高兴的太早了。
  他沉思了许久,可被喜悦冲刷过的大脑空空如也,曾经读过的,那些抱有美好含义的经典词句,一个也没有浮现。
  最后,
  赵胜只乾巴巴的说道,“家里的钱財很富足,希望这孩子长大后,能够享有足够的福分,做一个从容豁达,不为小事困扰的人。”
  “所以,就叫他『裕』吧!”
  刘义容很满意这个名字。
  只是,
  小小的赵裕哪怕有著父母细心的抚养,也还是出了些意外。
  他的身体总爱生病,脸上的软肉总带著病中的薄红。
  他的祖父想了很多办法,最后对儿子说:
  “我听说民间的习俗,若孩子生来就有浓厚的福分,则容易引来鬼怪的嫉妒,让他时常不安。”
  “如此,不如给裕儿取一个贱名,避一避这些东西。”
  赵胜同意了这个建议,又给儿子取了个“寄奴”的小名,以求让那无形的鬼怪不再嫉妒孩子的福分。
  也许是习俗自有其道理。
  取了小名的赵裕很快恢復了健康,快乐的成长了起来。
  而赵父也在之后得到喜讯,告诉自己的家人:
  “西海那边的关係打通了。”
  “以后咱们可以去那边做些生意。”
  虽然西海的混乱仍未平息,但商贸总归是没有停止的。
  杞国和东边的隋国对峙著,向西方扩张的脚步却没有停下。
  何况富贵向来险中求,
  在这西域正在重建大汉都护府的年代,追逐利益,渴求財富的商人,也没有停止自己的冒险。
  不趁著杞国强势的时候,將商路铺去西海,
  难道要等杞国衰落的时候,再去那边当肥羊给別人宰杀吗?
  “反正我对你是不抱希望了,只愿寄奴日后长得健壮英勇,能开拓家业,光耀祖宗。”
  赵父怀抱著一岁不到,已经圆润的不行的孙儿,带著笑意对儿子说道。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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