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1章 新乱

  第501章 新乱
  隨著天下动乱的日益加剧,
  巫蛊迷信之风,在民间也大肆流传。
  即便有太平道的宣传,
  但中原何其之大,人口何其之眾,哪里是太平道能全然抚平的呢?
  而关中素来为中枢要地,朝廷管控最是严格,更不容易受到太平道的影响。
  从某种角度上说王莽寧可让关中之民沉浸在巫蛊的宣传中,也不愿让他们睁眼看世界!
  那些黎庶知道的多了,懂的道理多了,就要多思多虑,转而就要生出更多的抱怨来,
  就要生出叛逆的想法来。
  所以,
  当有人为垂死挣扎的王莽送上所谓记载了“吉兆”的符命,宣扬黄帝御女飞升的故事,请求王莽苦一苦自己,为国家为子民再立国母时,王莽只能含泪认同。
  他派遣中散大夫和謁者各四十五人分別巡视全国,广泛选取被邻里所推崇的有淑女的人家,送上名册。
  这使得民间疼爱女儿的人家,都慌张起来。
  要么赶紧为女儿定亲招婿,
  要么就是宣称女儿心慕佛法,带髮修行总而言之,
  这些人都不愿意牺牲自家的爱女,將之送到宫里伺候一个年近古稀的老头子,换取不知道能延续多久的荣华富贵。
  消息传到王莽耳中,他便更加生气。
  “必须將这件事办好!”
  他对中散大夫严厉的吩咐道,“国家岂能没有皇后呢!”
  有人怀抱著忠臣的心態,还想要劝諫王莽。
  “国家的问题很多,为什么要把力量消耗到这种事上呢?”
  找那么多女子入宫,
  你还能行吗?
  你还有用吗?
  “秀色可餐”虽好,可也不能天天吃啊!
  结果王莽不理解他的好意,重重处罚了他,坚定的推行了这个命令。
  “我不能老!”
  “我要告诉天下人,我还能继续做下去,我还有很多精力,很多时间,用来治理这个国家!”
  他怎么敢老呢!
  王莽一个人站在母亲渠氏生前居住的宫殿之中,对著里面即便用心保养,也难免透出腐朽气息的一切喃喃自语。
  “如果他们知道我老了、不行了、虚弱了”
  “他们一定会像一群野狗一样扑上来,把我咬死的!”
  王莽瞪大眼睛,满是皱纹的脸上流露出深刻的怨愤和恐惧。
  他伸出手,想要抚摸母亲曾面对过、祈祷过多年的佛像,结果却因为情绪过於激动,
  年老的身体失去控制,將那木雕的佛像推倒了。
  它掉落到地上,
  脖颈断裂开来,露出被虫子蛀空了的內部。
  佛像的头颅在地上滚动了一番,最后在王莽脚下停留,面孔朝向上空。
  他看著它,目光中有种“语应验”的惊恐。
  它也看著他,微微垂下的细长眉目间,满是对人间的悲惘,仿佛在嘲讽面前这位无能的君主。
  “滚!”
  “给我滚!”
  王莽又惊又怒,將那佛头一脚踢开。
  后者滚入角落,消失在了王莽的面前。
  只留下新朝的皇帝胸膛起伏著,发出莫名的喘息。
  他脚步匆忙的想要离开这座腐朽的宫殿。
  但在跨出大门之时,王莽忍不住回头,看向母亲常年跪拜的蒲团。
  那失去了头颅的佛像仍旧安静的躺在那里,
  就像曾经泥雕木塑的功显君一样。
  “母亲。”
  “就连你也不为我祝福了,是吗?”
  王莽轻轻的吐出这样一句话。
  一阵风吹过来,声音便消散的无影无踪。
  隨后他转过头,怀抱著无比的倔,又不服气的推行起了自己的革新。
  他怎么会失败呢?
  他怎么可以失败!
  他建立的大新,必然要为天下万民,迎来一个全新的天地!
  也必然会延续千千万万年,与这山川社稷一同存在!
  “让百姓变得愚蠢容易,但恢復他们的智慧,就很艰难了。”
  关中,
  带著一大群死鬼出门,跑到刘老三高庙里,观看一群壮汉在里面开趴的何博没多久便因为眼晴不適,宣布放弃了这次团建。
  死鬼们自由活动起来,
  上帝也漫步在了涇水的岸边。
  他指著一群消瘦的,正在野外举行淫祀的人,对身边仅剩的,还没有跑完的死鬼说道西门豹回想起自己的过去,摇著头说,“巫蛊在民间盛行的本质,是因为民心不安。”
  人间没有能够让百姓感到安全、期待的东西,偏偏又不甘心直接死去,便会下意识的寻求起鬼神的帮助。
  他们无法判断鬼神是否存在也不知道那样的存在,对自己怀抱著怎样的想法但人间权贵的嘴脸,他们却是很清楚的。
  既然已知之物恶臭到让人无法忍受的地步,
  那么追寻未知,又有什么错误呢?
  “只要更换了旧日的支配者,拨开百姓头顶的阴云,让他们重新生出对生活的渴望,
  那生命自然会自己寻找到出路。”
  “可我觉得堵得有些严重啊!”
  何博又指向一处地方。
  那里是涇水的河道,原本应流过潺潺的河水。
  但元凤三年时发生的地震,泥土石头滚落到了里面,將之阻塞,至今也没有疏通,
  因为王莽把拿来疏通河道的钱拿去进攻匈奴和西域诸国去了。
  而在其失败后,更是恼羞成怒,臣子们都不敢再提起这件事。
  经常沿著黄河游来游去的王延世每次路过涇水这条大河支流的支流,都要唤声嘆气一阵。
  “我生前一直为了如何堵住奔腾的河水而苦恼。”
  “想不到死了却要为如何疏通受阻的水流而忧虑。”
  “想来后人治理天下的河流,会更加艰难吧!”
  “商鞅你说,堵得久了,还能恢復通畅吗?”何博转过头,向另一边的商君发出疑问。
  商鞅当即瞪了他一眼,“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又想趁机讥讽我了吗?”
  他背著手重重的哼了一声,“我当初诗书的目的,是为了明確法令的威严,使上下眾人之心凝聚————.可不像王莽这无耻之徒!”
  而且即便有秦后之人,口口声声宣秦国苛政,不敬重儒生、不重视诗文经典等等,
  却也不能忽略商鞅变法之时,在全国各地建立起来的,眾多用於宣传和学习法令的学堂。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
  为了让百姓更好的“遵纪守法”,这样的举措还促进了秦人识字率的提高。
  同时又因为学堂里讲授的,多为律法、农耕、匠造、数算等等实用於生活的知识,使得当时的秦人中,能背诵九九歌诀的,更是眾多。
  考虑到在此之前,
  大多知识被贵人垄断,没有姓氏的连碰都不能碰商鞅只是限制平民接触到的思想,让他们只学习自己要他们学的东西,已经称得上“宽容大度”了。
  而之后復立的西秦,也继承了这方面的政策。
  这让西秦的数算、匠造技术在诸夏世界中,是较为领先的。
  耶哥儿用来吊死可恶油大祭祀的“路灯”,便是一种体现。
  但何博表示,自己这次真的没有阴阳怪气。
  “我只是想起当年跟你相遇,也是在河边啊!”
  上帝委屈的抹起了眼角,开始干豪。
  “你难道忘记你我相遇时的美好时光了吗?”
  旁边的商鞅理都不理,
  旁边的庄周等人则是拿出几片海苔,分给乾哭的上帝,“吃吗?”
  上帝接过来咔咔一顿进食,还抽空询问他们,“这是哪里来的?”
  “从东瀛漂回来的时候,顺手带的土產。”
  在何博收服长江后,
  死鬼们凭藉上帝的威能,也能走出陆地上的山川,飘向更远的地方。
  在阴间閒的没事的庄周便找到自己的老朋友慧施,“我想要週游天下,而不依靠鬼神的携带,你跟不跟我一起呢?”
  慧施当即拍案而起,“这还用问吗!”
  “让我们赶紧出发吧!”
  於是二人一拍即合,带著庄子友情提供的大葫芦,开始沿著何博领域中的河流漂荡行走。
  他们一路到达过北边的瀚海,还去狼居胥山欣赏过上帝亲自绘製的“逐胡封禪图”,
  最后一致认为画的十分难看,还会为后人带来严重困扰。
  “如果按照那些先秦时的史官曾对司马迁说过的话我觉得会在画里乱加人物的上帝,可以得到跟后者相同的待遇。”
  慧施满是真心的说道。
  然后他们就被听到这样评价的狼居胥山神赶了出去,沿著河流润回了黄河之中。
  再之后,
  出了黄河,流入东海,抱著葫芦的两个死鬼,便一路漂到了东瀛,游歷了一下如今的齐国。
  所以,
  当上帝的眼角乾的如同晒成薄片的海苔,却坚持豪叫时,庄周可以掏出东西来堵住他的嘴。
  就像被堵住的涇水一样。
  而吃掉美好时光的何博也的確没有再闹腾。
  他砸吧著嘴里残留的咸香味道,忽然说道,“王莽会在自己死前,见到高楼的倾倒吗?”
  关中的河流都没能得到治理,
  更不用说本就受灾的关东之地了。
  而且在此之前,
  王莽又徵调了关东诸郡的粮草,將之运送北方,意图利用与匈奴的战事,来转移国中的矛盾,提高自己的威望。
  结果又是惨败而归。
  “没有粮食,灾祸也没有得到解决,明年因为生活无望而揭竿而起的人,一定会更多!”
  西门豹就说,“太平道也要跟著兴起了。”
  他询问上帝,“如果太平道的孙恩取得了天下,那又会哪样的方式治理国家呢?”
  “绝地天通”,
  还能够持续下去吗?
  要知道,
  隋太祖虽然也是太平道出身,但在其参军打仗之前,只是一名称得上颇有地位,得到重视的信眾,並不像孙恩那样,已经当上了中原地区的太平道领袖、可以和鬼神沟通的大贤良师。
  而且新夏的太平道在隋国建立后,仍旧为睿智明理的长者所率领双方通过较为友好的交流,並没有因为隋太祖和太平道的关係,从而引发剧烈的衝突,变成域外那些蛮夷之国,那祭祀僧侣严重干政、君主权威不振的模样。
  但中原这边拥有著极为不同的情况,之后的发展又会如何?
  先前的“天子”,
  可从来没有像孙恩这样,有能力跟上帝贴近距离的。
  西门豹在心里为此忧虑起来,
  即便看过了人间许多事,
  可曾经放生过好些巫婆法师,並因此为自己积攒下不少功德的西门大夫,仍没有做好迎接一个“地上神国”的准备。
  对此,
  何博也只是看著清澈的蓝天说,“我不知道。”
  “孙恩是怎么想的呢?”
  “我不知道。”
  西门豹警了他一眼,最后无奈的嘆了口气。
  何博抱著手说,“他率眾起义后,我就没怎么回应过他了。”
  “毕竟这样的大事,我可懒得去掺和。”
  “至於你担忧的—.“”
  上帝的目光落到南方,注视著正回到家中,同兄长商议大事的刘秀,又砸吧了一下嘴“就看谁拥有的『天命”更强大嘍!”
  毕竟何博也发动不了“流星火雨”这种禁咒嘛!
  “阿嚏!”
  跟兄长说到一半的刘秀仿佛感应到了上帝的注视,忽然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他大哥刘很担心他,“別是受寒了。”
  如今大事当头,
  可不是生病的好时机。
  他还等著这个素来有文学,又善於同人往来的兄弟,为自己出谋划策,建立基业呢!
  好在刘秀並不觉得身体有什么不適。
  他对兄长笑道,“我自幼身体健壮,还不至於在这样的紧要关头出事。”
  刘於是鬆了口气,继续跟兄弟说起了自己的谋划。
  说到激动处,
  他磨搓起了双手,並拍打著兄弟的肩膀说,“若我能够成就太祖那样的伟业,復兴刘氏的社稷,那一定立你做楚王!”
  刘向来喜欢结交侠义之士,时常自翊有“高祖之风”。
  而少年时的刘秀因为有些,一心跟著叔父种田经营家业,便被刘比喻为太祖的兄弟,那位同样老实、跟在长辈身边守家安业的刘仲。
  不过,
  刘秀之后读多了书,学得了更多的智慧,说话做事便愈发有条理起来。
  当他的学业得到叔父认可,寧愿砸碎自己藏私房钱的扑满,也要助力其前往长安求学时,
  刘便改了口,用楚元王刘交来指代他。
  对此,
  刘秀一直只是笑笑,偶尔会回应兄长一句,“苟富贵,勿相忘!”
  “你我是同胞兄弟,岂能不互相扶帮助!”
  “你且等著!”
  “待功成名就,做了一方王侯,又何必去羡慕那为王侯执戟操刀的执金吾!”
  刘想起兄弟求学长安时,曾发出的豪言壮语,又笑著拍了拍刘秀的肩膀,对他说道,“阴丽华小女子,届时配不配得上做你妻子,还需两说呢!”
  刘秀没有说话,只是像少年时那样,用碘的笑容回应著性格豪迈,不拘小节的兄长。
  隨后,
  地皇三年十月,
  刘秀跟隨兄长刘,於南阳郡的宛城发动起义,投身到了这乱世浪潮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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