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9章 拖延

  粗壮的象蹄沾满冰雪,一路走来,猛獁的体温融化了雪水,使得脚底裹了一层泥泞。
  在这乌黑色的细碎土粒之中,四根锐刺深入皮肉。
  此刻,受伤的脚掌正有鲜血不断溢出来,將象足染成了深红色。
  见伙伴受伤,土块一边安抚著猛獁,一边用兽皮擦去血液,待他拔出並看清明显是人为製造的木刺时,顿时脸色一变。
  “石块!”
  土块一改之前的沉默寡言,用他们部族那原始的语言,飞快地跟石块交流起来。
  两人行事虽然粗鲁且显得不够谨慎,但智力还算正常,他们很快就意识到这里被敌人布下了陷井,便商量著放缓脚步,慢慢朝篝火前进。
  前进的同时,二人还用手中的武器不断划动积雪,形同扫雷。
  很显然,即使他们察觉到有人布下陷阱,依然心存侥倖,认为点燃篝火的人没发现他们,还想延续之前的计划,慢慢摸过去。
  而且他们甚至没有让猛獁停下留在原地的想法,向前的同时,依旧招呼著猛獁一起,就好像猛獁那庞大的体型別人看不到似的。
  陈舟臥在远处,看到猛獁踩中木刺后,觉得无论如何他们应该也不会继续向前了,万万没想到这俩人的脑迴路如此反常。
  尤其当他发现两人仍然觉得其他挑战者看不到他们,还存有突袭的念头,更是感到不可思议。
  现在想想,毕楷和高耀能被这俩人偷袭成功,也是在各方面都万分鬆懈,才吃了这么大的亏。
  他们但凡留点心,都不会沦落到一死一伤的地步。
  原本將对手的实力预估得很高,意识到这二人的水准远在正常人之下后,陈舟坚定了动手的决心。
  ……
  考虑到这对智力水平不高的人能生存到今天,陈舟认为他们一定在其他方面有过人之处,特別是身体素质。
  因此在悄悄接近这二人,准备发起攻击的时候,他特意减缓了速度,並抓住对方迈步的节奏匍匐前进——
  夜间稍有些风,这二人又穿了厚实的兽皮衣,且身边有猛獁,轻微的压碎雪层的声音很难被捕捉到,尤其距离还这么远。
  ……
  跳跃的火光吸引著贪婪的猎人。
  跟在土块身旁的猛獁因为脚底受伤,走路已经无法完全让脚掌著地,只能踮著脚前进。
  紧攥著武器,前进过程中土块不时转过头看看受伤的猛獁,早已怒火中烧。
  这头未成年的猛獁是他从分娩一直看到大的,与他的关係早就不是人与牲畜那么简单。
  象是智力很高的动物,长期生活在一起,它们能弄明白绝大多数人想表达的內容,无论是生活还是狩猎,都很难找出比它们更有用的伙伴。
  对土块而言,这头猛獁就是他的家人,想到它受的伤,看著它留在雪地上的脚印,土块的愤怒愈发难以克制。
  不过即便如此,他也知道接近猎物时声势不能太浩大,否则很有可能嚇走猎物,因此便耐著性子,控制著自己缓慢地走著。
  他相信自己一定能让那些布下陷阱的人付出代价,就如同此前数次成功的狩猎一样。
  ……
  距离越来越近了,火光所遮掩的景象不再明显。
  土块和石块逐渐看清,遍布纷乱脚印的雪地空无一物,不仅找不到人类活动的跡象,就连用於休息的皮毛或是食物都没有,仿佛这里只是一团篝火。
  眼中出现几分疑惑,土块低下了头,认真查看起雪地上的脚印。
  没等他看出端倪,一边的石块就率先给出了结论——
  这些脚印都是来自同一人的。
  听到这话,土块更加兴奋,他很快就给出了自己的判断。
  “他一定跑了!”
  石块对此不置可否。
  正当两人为猎物的失踪纠结,身后却亮起一团光芒,照得周围雪地更加明亮。
  土块惊诧地转过头,赫然发现他们身后不知何时点燃了另一座篝火,此刻木柴上的火苗正以缓慢的速度向四周蔓延,火势倒是不大,但灰黑的烟尘直直升起,颇为瞩目。
  还没等他说出“你看”,一旁的石块脸色便阴沉下来。
  今晚的种种遭遇使二人均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雪地上数不清的脚印,向四面八方扩散的足跡,篝火旁空无一物的景象,还有埋藏在雪层內的陷阱……
  自始至终,二人都没发现敌人的踪影,倒是被他们“追踪”的猎物,可能早就发现了他们。
  即便再蠢笨,至此他们也察觉到不对了。
  “走!”
  作为团队中的主脑,石块就像鬣狗群中的首领,一切重大决策都由他做主,因此当他说出走以后,土块立即拍动猛獁的身体,指示它往另一个方向走。
  他们要离开这里,重新回到黑暗中。
  ……
  生起新一堆篝火,吸引两人的注意后,陈舟又换了个位置。
  那里地势偏低,无需匍匐,只要儘量猫腰,就能达到相似的效果。
  长刀掛在腰间,他双手各持一根长枪,抵达目標位置,便静静地待在那里守候——
  正如他所料,新篝火的火势旺盛后,那二人均未往篝火去,而是开始远离。
  打草惊蛇成功了。
  眼下,“蛇”正受他影响,往新陷阱来。
  ……
  庞大的猛獁做开路先锋,土块和石块紧隨其后。
  他们特意將猛獁往没有脚印的雪地上驱赶,这样就能降低再次踩到陷阱的风险。
  直到现在,二人还觉得猎物只是想依靠提前布设的陷阱同他们展开漫长的阵地战,万万想不到,陈舟已经做好主动出击的准备了。
  ……
  百米、八十米、五十米、二十米……
  信標投下的血色和两团火光根本不能照亮史前这漆黑的夜,二十米外,陈舟缓缓起身,持握长枪做了个標准的投掷动作。
  土块和石块几乎是正面对著他,当二人发现前面突兀地多了一个人的时候,想做出举措已经来不及了——
  陈舟的枪比他们的提醒声快得多。
  眨眼的工夫,以苦无做枪头的长枪便飞射出去,以一种可怕的力量贯穿了土块的身体,直接將其钉在了地上。
  他握在手中的奇怪武器隨著他被长枪带著倒地掉在了地上,转眼就被血液染红。
  而面对同伴的重创,石块非但没有慌乱,反而在第一时间投出了他手中的那根长矛。
  不仅如此,在前方开路的两头猛獁也展现出了不同寻常的风范,迈开脚步,扇动著耳朵,直勾勾地衝著陈舟撞去。
  石块的长矛先於猛獁来到。
  但在这种距离,陈舟有准备的情况下根本不可能被刺中,他甚至没做大幅度闪避动作,只稍稍往旁边迈了一步便躲开了敌人的攻击。
  他本想趁机投出第二根长枪——
  第一根长枪已经让一名敌人完全失去了战斗力。
  对方有两象两人,只要率先解决两个人,剩下的两头未成年猛獁就是活脱脱的肉靶子,完全不足为惧。
  然而剩下的这个人非常狡猾,知道他有造成远距离杀伤的能力,直接躲在猛獁身后跟隨猛獁一起衝锋。
  並肩前进的两头猛獁象就好像两堵移动的城墙,短时间內陈舟根本无法越过他们再次攻击。
  不过能製造这样的局面,他已经知足——
  猛獁毕竟是野***战过程中跟两个人联手没法比,现在的局面大致是单挑。
  看这人手中简陋的武器和身披皮毛那副蠢笨的样子,以及自从发现他们以来所观察到的这二人的智力水平,陈舟觉得自己已经稳操胜券。
  ……
  拎著长枪飞奔,陈舟打算先避开猛獁的衝击,绕到侧面先伺机投出长枪,给人或者猛獁製造新伤势,然后再拔刀肉搏。
  雪层被沉重的步伐踏碎,地形正在为陈舟施加阻力。
  但这根本不影响陈舟的奔跑速度,他简直像是在雪上飞。
  五米、十米、十五米……
  距离被迅速拉开。
  看著在黑夜中飞奔的猎物,看著他那可怕的速度,石块总算意识到他面对的究竟是一个多么难缠的对手。
  忌惮对方手中的投掷武器,石块根本不敢让自己的身体暴露在对方视线內,只能跟著对方绕圈,躲在猛獁后面。
  在此过程中,他甚至没多看过土块一眼,就好像这个来自同部族的搭档跟他毫无关係。
  转换位置的时候,陈舟没听到被钉在雪地上的那人发出半声呻吟或者痛呼。
  起初他以为那人被一枪贯穿要害,直接扎死了。
  但他很快就发现,事情远不像他想的那么简单——
  这对头脑简单的人能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中存活这么久绝非侥倖——
  已经被判处死刑的钉在地上的那人,刚刚明明昏死了过去,此刻竟然又醒了过来。
  隔得老远,陈舟眼看著土块耷拉下去的头缓缓抬起。
  然后这个人拾起了掉在地上的武器,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竟生生將贯穿身体的长枪一点点拔了出去。
  “这他妈是人吗?”
  在心中惊嘆,陈舟的脚步甚至都因这人匪夷所思的举动而减缓。
  他看著土块將染成红色的长枪拿在手中,隨后飞掷而出。
  当然,哪怕对方的生命力再顽强,在力量和精准度方面与陈舟却是差距甚大,这一枪和之前石块投出的长矛一样,连陈舟的衣角都没碰到。
  ……
  “我倒要看看你能撑多久!”
  一名敌人受了重伤,另一名敌人手中仅剩一把能造成远程伤害的武器,两头猛獁又不擅长长期奔跑。
  陈舟觉得,现在只要拖下去,胜利的天平就將无限向他倾斜。
  待拖垮重伤的那人,拖累猛獁,余下那人的死期就到了。
  在速度和耐力这方面,陈舟拥有充足的自信。
  而且他还有个优势——
  耐寒。
  注射了基因改造药剂的他可以长时间在寒冷的环境中活动,不像常人,待个几十分钟就会被冻得手脚僵硬。
  这二人穿著衣服跑不快,脱掉厚实的兽皮衣扛不住严寒,怎么跟他斗?
  ……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土块和石块的几次进攻全都被陈舟化解。
  一如陈舟所料,猛獁渐渐变得疲惫了,奔跑的速度越来越慢,就连挥舞长鼻和扇动耳朵的频率都变慢了,仿佛它们的怒火也隨著体力的消耗而熄灭。
  不过即便如此,陈舟依然没有缩短距离近身搏斗。
  因为他发现被长枪贯穿的那人竟然还没有倒下,手持武器身姿挺拔,追逐他的过程中甚至没有踉蹌,这哪像刚刚受了重伤的样子?
  就算肾上腺素可以使人短暂地无视疼痛,但肾上腺素的持续时间也不可能长到接近半个小时,这显然不合常理。
  除非……
  除非他们也有再生药剂,假如有强力再生药剂,確实可以在极短时间內恢復战斗力。
  “但是我好像没看到那人有注射或是吃药的行为。”
  陈舟仍在带著两人两兽兜圈子,心中万分疑惑。
  他想可能是自己没留意到受伤的那人是否有服用药物的动作,便又提高了几分警惕。
  毕竟无论对方吃没吃药,情况显然都不像他想像中那么简单。
  可能这俩人脑子確实不够用,但他们能一直“贏”下去,却一定有过人之处。
  无论是充足的药剂,还是更可怕的一种结果——“过人的自愈能力”,都是非常棘手的问题。
  陈舟只能將希望寄託於儘早找到破绽方面。
  他只有一个人,对方人数占优,又有两头猛獁助阵。
  没有百分百的把握取胜,他寧愿离开。
  这不仅是为了自身安全考虑,更因为直到现在信標区域也才出现了这一队挑战者。
  万一艰难取胜,用惨痛的代价贏得胜利,却被人摘了桃子,非得把他给气吐血。
  想到这里,陈舟不由想起了用在虎三娃和毕楷身上的两支再生针剂,免不了心生几分感慨——
  如果针剂还在的话,有三条命加持,他早就莽上去了。
  只可惜这两支针剂都有不得不用的理由,现在只能苦一下自己,多消耗些体力。
  反正不管怎么说,只要对方追不上他,主动权就掌握在他手里。(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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