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新御宅屋>书库>都市言情>三国:昭烈谋主,三兴炎汉> 第372章 关家有女初长成,力拔山兮气盖世

第372章 关家有女初长成,力拔山兮气盖世

  第372章 关家有女初长成,力拔山兮气盖世
  却说李翊正欲登车入宫,面见圣上。
  忽闻管事急报:
  “关将军车驾已至府门!”
  “云长亲至耶?”
  李翊眉峰微蹙,旋即整肃衣冠,对左右道:
  “速唤夫人公子,随某出迎。”
  同样是突然造访,
  面对陈矫,李翊只是让他直接进来。
  见面后也是起身见个礼,走个过场。
  但关羽造访,李翊却是携全家男女老幼出迎。
  因为同为开国元勋。
  手握军事重权的关羽,需要引起李翊的重视。
  这是基本的礼貌,人情世故。
  府门洞开,但见关羽一袭绿袍,长髯垂胸,正立于阶前。
  见李翊率阖府老幼亲迎,慌忙趋前两步,拱手深揖:
  “翊公何须如此!”
  “羽冒昧造访,已属失礼,怎敢劳动尊眷!”
  关羽也是一个比较正统的人,在没有下拜帖的情况下突然造访,本身属于比较失礼的行为。
  结果李翊反而礼遇备至,令关羽好不羞惭。
  李翊拱手还礼道:
  “关将军乃国家柱石,翊安敢怠慢?”
  关羽面现惭色,慨叹道:
  “翊公折煞羽也!”
  “若无翊公当年运筹帷幄,焉有吾现在今日基业?”
  言罢,又向袁莹等女眷行礼。
  “深夜叨扰,实非得已,还望诸位夫人海涵。”
  袁莹等姝敛衽还礼:
  “关将军言重了。”
  “久闻关公英风威震华夏,世人闻之无不叹羡。”
  “今莅临寒舍,蓬荜生辉。”
  待各自见礼后,宾主入得正堂,分席而坐。
  侍婢奉上香茗,关羽却不及饮,直抒来意:
  “翊公,羽此番唐突,实为小女银屏之婚事。”
  关银屏?
  李翊捧茶的手微微一顿,拧眉问道:
  “可是关三小姐?”
  “正是家中老三。”
  关羽捋着颔下长须,长叹道:
  “小女年方二八,却不习女红,反好弓马。”
  “膂力之强,竟胜寻常男儿。”
  “这婚事……唉!”
  这关三小姐天生神力,远胜男儿。
  故民间有言,
  关家有女初长成,力拔山兮气盖世。
  听闻是为了关三小姐的婚事,袁莹忍不住在一旁插嘴问道:
  “关公贵为陛下义弟,令爱又乃金枝玉叶,何愁良配?”
  言外之意,就算你女儿巾帼不让须眉,不是传统温婉的闺中小姐。
  可以你关二爷在大汉的地位,那些良配还不是上赶着入赘进来。
  你还为你女儿愁嫁吗?
  关羽丹凤眼一瞪,沉声道:
  “京城权贵,多是趋炎附势之徒!”
  “虎女安能配犬子?”
  话落,忽又觉自己失言,忙向李翊拱手赔礼道:
  “某非指翊公,而是指京中那些自私自利,好高骛远之徒。”
  李翊摆了摆手,表示无妨。
  “云长将军心直口快,某岂不知?”
  “然此话出君之口,入某之耳,可切莫外传。”
  “在我府上说说没事,可别在外边儿说。”
  关羽比之以前,傲上的性子已经收敛了许多。
  但骨子里依然歧视那些士大夫。
  不过李翊是例外,
  李翊是有真才实学的长者,关羽对他还是十分尊敬的。
  关羽傲然道:
  “那些腌臜之辈,也配听关某肺腑之言?”
  “翊公放心,关某这些话,他们听也不配听。”
  “……那便好,虽然京中确实有不少人多怀私意。”
  “但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并非每个人都能够一心为公。”
  “看在他们于社稷江山还有些建树的份儿上,关将军也莫在他们面前太过折辱于他们。”
  “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嗯……
  关羽闷哼了一声,也不知是听进去了还是没听进去。
  俄顷,关羽又转回正题,正色说道:
  “关某思来想去,既不欲使趋炎附势之辈攀附我关氏门第,那便只能另择贤婿。”
  “问翊公长子治,年方十八,才德兼备。”
  “若蒙不弃,翊公看你我关李两家是否能够就此结下姻亲关系。”
  “日后在朝中,也好相互照应。”
  袁莹闻言目露喜色,暗扯李翊衣袖。
  仿佛在说,这个提议不错。
  关三小姐是京中远近闻名的女中豪杰,与儒雅风骚的李治正好文武互补。
  最最重要的是,
  古代讲究一个门当户对,
  尤其是大族之间,那更要门第相配才行。
  以李家在全天下的权势,跟谁联姻都比较吃亏。
  放眼望去,配得上李家的,也就只有那么几家。
  既然老李不太想跟陈家联姻,而威震华夏的关公又主动抛来了橄榄枝。
  李家又何必拒之于门外呢?
  面对关羽拉下老脸,主动伸来的橄榄枝。
  李翊却没有马上应下,而是沉吟半晌,良久才缓缓道:
  “婚姻大事,非同儿戏。”
  “况今夜仓促,不若另择吉日细商?”
  虽然没有马上答应关羽的请求,但却也没有明确拒绝。
  显然李翊的意思就是,这件事可以谈。
  关李两家联姻并非不可,
  只是滋事体大,今晚上关老爷你又是突然造访,搞得太突然了。
  咱们还是改天选个好日子,再具体商议这件事。
  关羽自然听出了李翊的话外音,大喜道:
  “翊公此言大善!”
  “关某今夜确实唐突,恕罪恕罪。”
  其实关羽早有跟李家联姻的想法,毕竟朝中能让关羽看上的人太少太少了。
  除他大哥刘备和三弟张飞外,关羽最喜欢的人便是李翊了。
  事实上,除他大哥外,关羽最敬重的人也是李翊。
  要说私心的话,关羽肯定多少也有点儿。
  李家是天下第一豪门,女儿嫁进去就是虎女变凤女,到哪里都风光无限。
  毕竟有哪个当父亲的,喜欢自己女儿嫁出去受罪呢?
  只是碍于面子,关羽一直没好意思主动提罢了。
  但就在白天的时候,有下人告诉关羽今天有不少人去找李家提亲去了。
  关羽初时不在意,
  这些年找李家联姻的不少,但都未被李翊放在心上。
  直到有人向关羽透露,淮南别驾,陈登的心腹陈矫夜访了相府。
  关羽这才有些慌神,
  虽不见得陈登一定是来送女儿的,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李治这孩子,也算是关羽看着长大的。
  关羽对这个胸有沟壑、敢作敢当的少年还是相当喜欢的,心里早已将之默认为了自家贤婿。
  眼看陈矫夜访相府,关羽唯恐陈家捷足先登。
  这才来不及送上拜帖,亲自登门造访,商议关李两家联姻事宜。
  见此事有成功的可能后,关羽喜出望外,唤身旁随从道:
  “来!将礼单呈上。”
  侍从依命奉上。
  李翊见状,急忙推拒:
  “云长将军这是何意?”
  关羽则恳切说道:
  “区区薄礼,聊表歉意,绝非聘仪。”
  “翊公若是不受,羽心难安。”
  见其意诚,李翊方命人收下。
  宾主又叙片刻,关羽这才起身告辞。
  临行前忽驻足问道:
  “适才见翊公似欲出门?”
  “不知将欲何往啊?”
  李翊眸光微闪,笑道:
  “不过是寻常夜巡罢了,不必放在心上。”
  “云长将军慢行。“
  待送走关羽后,
  袁莹这才开口询问:
  “关家乃是皇室兄弟,也算半个宗室了。”
  “放眼天下大族,也再难找到更好的家族。”
  “夫君却依然意兴阑珊,何也?”
  虽然李家子弟,不愁娶不到媳妇儿。
  但一晚上,接连拒绝江南第一大姓,和皇朝宗室。
  即便骄傲如四世三公的袁莹,也觉得自己这个丈夫未免太过,
  “关氏虎女,与治儿正是良配!夫君为何……”
  李翊遥望宫阙方向,幽幽道:
  “我说过了,我李家是大族大姓。”
  “一旦与外族联姻,两家便从政治上绑定了。”
  “这中间牵扯到太多人的利益,即便真的两家是良配。”
  “那也须先禀过陛下,然后方可做出决定。”
  袁莹一愣,不禁暗自感慨。
  即便李翊早已是位极人臣了,可做事却依然如此谨慎,如履薄冰。
  也难怪陛下会那么信任他,那么捧他。
  李家也能在二十多年时间里,迅速崛起为天下第一大族。
  袁莹也算是亲眼见证了李家的崛起。
  此时更鼓传来,已是三更时分。
  一片乌云悄然掩住新月,相府檐下的灯笼在风中摇曳。
  三更鼓过,袁莹执灯送至府门。
  “夜已深沉,夫君这个时辰还要入宫吗?”
  李翊整了整衣冠,正色道:
  “如今伐吴在即。”
  “陛下筹备伐吴,此时必未就寝。”
  袁莹抿嘴轻笑:
  “你们君臣倒是一个脾性,做起事来便忘了饥渴寒暑。”
  “去罢去罢。”
  “……嗯,去去便回。”
  李翊踏着月色登车,车轮碾过御道青石,在静夜中发出沉闷的声响。
  宫中值夜黄门见是首相车驾,不敢阻拦,径引至清凉殿外。
  但见殿内烛火通明,隐约可见刘备伏案的身影。
  “子玉?”
  刘备抬头见是李翊,疲惫的面容露出一丝笑意。
  “爱卿来得正好,陪朕用些点心。”
  说罢推过一碟盐焗瓜子,碟中仅十数颗,颗颗饱满。
  李翊躬身谢坐:
  “陛下宵衣旰食,臣心难安。”
  刘备捏碎一颗瓜子壳:
  “伐吴在即,江南百万生灵何去何从,朕为此也是辗转反侧。”
  说着,揉了揉太阳穴。
  “批了一宿奏章,却如坠云雾。”
  “还是没有半点头绪。”
  “陛下当以龙体为重。”
  李翊轻声道,“既然暂时没有头绪,不若暂歇片刻如何?”
  刘备从之,闭目仰首。
  良久方才睁眼,柔声问道:
  “子玉夤夜前来,必有要事。”
  李翊从袖中取出陈登书信,双手奉上:
  “淮南陈元龙有书至,臣不敢专断。”
  “特来请陛下圣裁。”
  “哦?”
  刘备眉梢一眼,笑着接过书信。
  展信细读,初时嘴角含笑,继而眉头渐锁。
  待阅毕,将信笺置于案上,指节轻叩:
  “元龙欲与卿结秦晋之好,此乃美事。”
  “汝二卿皆乃朕肱骨之臣,若要联姻,也并无违法之处。”
  “又何必问朕?”
  “陛下心知肚明,又何必拷问在下呢?”
  李翊垂首,“陈氏乃江南望族,臣乃河北大姓。”
  “若两家联姻,恐朝中物议。”
  毫不夸张的说,除陈家、李家乐见两家婚事结成外。
  其他人绝对不愿意看到两家联合。
  一旦这婚事当真成了,
  那么朝中弹劾两家的折子,每天都得堆积如山。
  内容李翊都能够想到,
  李家专横朝野,陈家在江南拥兵自重,欲要联合李家造反之类的巴拉巴拉。
  而最令人感到操蛋的是,
  对于政治人物来说,你是不是真的造反不重要。
  重要的是别人认为,尤其是天子认为你造反。
  那你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李翊向来爱惜自己的羽毛,
  这种将自己家族推上风口浪尖的事,他是不会做的。
  思来想去,还是君臣之间主动坦白的好。
  如果什么话也不说,反而会加剧矛盾。
  凡事,只要肯沟通,很多复杂的问题其实都能够迎刃而解。
  至少李翊自己是这样认为的。
  “子玉啊子玉,你这是要朕替你拿个主意么?”
  “不过卿三更时分来主动找朕,肯定心中已有计较。”
  “朕倒是想先听听你自己的看法。”
  “今夜云长将军亦登门议亲。”
  李翊缓声道,“欲以其家中三女银屏许配给犬子。”
  刘备闻言喜形于色:
  “云长虎女配卿家麟儿,岂非天作之合?”
  话落,忽又觉失态,忙敛容问道:
  “不知卿意下如何?”
  虽然刘备那流露出的一丝喜悦,很快被他掩盖了过去。
  但李翊还是察觉到了,
  显然刘备自己是希望关李两家能够联姻的。
  理由主要有两个,
  第一,
  关羽与李翊都是懂得分寸的人,知道进退。
  关羽是单纯跟士大夫处不来,家族势力虽强,却很难变成像袁氏那种顶级世家大族。
  而李翊则是十分聪明,知道轻重缓急。
  就像他今晚主动上交陈登的书信,刘备便没有理由怀疑他。
  像这样一个聪明的人,他一定能为自己的家族安排一条最好的康庄大道。
  倒是关羽这性子,快六十的人了,还这么任性。
  刘备很怕以后关羽的后代会因跟自己的后代逐渐疏远,从而招来不必要的横祸。
  若其能跟李家联合,对关家也算是一件美事。
  所以这其实是为了保护关家。
  第二个原因,则是出于政治方面的考量了。
  此前说过,
  捍卫皇权的三条大腿,分别是宦官、外戚、宗室。
  历史上,除了曹丕这个奇葩同时砍掉三条大腿外,基本上每个皇帝都或多或少有这么一条大腿。
  而能够同时将三条大腿玩转的皇帝,那他的能力肯定非常强。
  因为三条大腿之间,刚好可以形成制衡。
  越是制衡,皇权便越是稳固。
  权力也就越集中。
  事实上,权力的集中是有利于统治地方的。
  关家严格意义上讲,可以算是老刘的宗室。
  而李家毫无疑问是外戚。
  李治与太子刘禅的母亲都系出袁氏。
  最后宦官,本就是历代皇帝的标配。
  有了这三驾马车拉动,刘备还会怕他老刘家的江山不稳固吗?
  “其实关于关李两家联姻之事,臣也不敢专擅,伏惟陛下圣裁。”
  殿中一时寂静,唯闻更漏声声。
  刘备起身踱至窗前,望着檐角残月,忽然问道:
  “子玉啊,你说这瓜子……”
  他拈起一颗,“是带壳吃好,还是剥了吃妙?”
  李翊会意,顺势答道:
  “带壳则嫌其涩,剥壳又恐伤仁。”
  “故全凭陛下圣断,陛下说如何吃,就如何吃。”
  刘备转身,目光灼灼:
  “既如此,朕看关李之姻甚妥。”
  “至于元龙那边……”
  他拍了拍李翊肩膀,“卿自当修书婉拒,莫寒了老臣之心。”
  “臣谨遵圣谕。”
  李翊长揖及地。
  抬头时,见刘备已坐回案前,正将一颗带壳瓜子放入口中,嚼得咯吱作响。
  李翊见此,手中茶盏轻轻放下,盏底与案几相触,发出“嗒”的一声轻响。
  他沉吟良久,终是开口道:
  “陛下,臣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刘备抬眸,眼中闪过一丝疲惫:
  “……子玉但说无妨。”
  李翊缓缓道
  “臣虽可以依照陛下旨意吗,婉拒元龙联姻之请。”
  “然念及二十载同袍之谊,实不忍见其进退维谷。”
  “今借陈氏之事,敢问陛下——”
  “灭吴之后,江南当如何安置?”
  其实被夹在好兄弟、与皇权之间,李翊自己也很难受。
  他上交陈登书信,是为汉室江山社稷着想。
  现在直犯君颜,则是在为好兄弟谋求退路。
  刘备揉了揉眉心,叹道:
  “此事朕思虑再三,尚未得善策。”
  “淮南地广人稠,又毗邻江东之地,若处置不当,必生大患。”
  “况淮南诸将,素来与北方将领不睦。”
  “朕也是多次出面调和两家关系。”
  “至今未得全始全终也。”
  淮南将与北方将关系不睦,究其根本原因还是一个利益冲突。
  还是那句话老话,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有点类似历史上张辽与李典的关系,两者之间涉及到了降将派与元老派的利益冲突
  演义里倒是虚构了二人冰释前嫌,同仇敌忾的大格局形象。
  不过历史上,两人在合肥打完孙十万之后,依然没有和解。
  事实上,曹营诸将很多都互相看不顺眼。
  史书原话叫,“诸将任气,多共不协。”
  意思就是曹营诸将普遍关系都不好,相互看不顺眼,怄气,彼此之间无法合作。
  所以曹操只能设立护军来协调员工关系,作为发号施令的枢纽。
  最著名的就是“七护军”。
  当时曹营七将,
  于禁、张辽、张郃、朱灵、李典、路昭、冯楷七人一向不和。
  曹操便派赵俨担任护军,以此来调和七名将领的关系。
  “……陛下明鉴。”
  李翊微微倾身,“陈氏欲与臣联姻,实为求一退路。”
  “臣斗胆进言,太子殿下尚未婚配,何不纳使其陈氏女为太子妃?”
  “如此既可安江南士族之心,又能笼络陈家。”
  “此非两全其美之策乎?”
  如果使刘禅娶了陈登女儿,那么陈家也算是外戚了。
  外戚其实多来几家,反而容易形成制衡,不会一家独大。
  这不论是对拱卫皇权,还是对陈家人来说,都是两全其美之事。
  这也是李翊夹在两者之间,能够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
  而面对李翊的这个提议,刘备却面露难色。
  他站起身来,踱了两步,沉吟半晌,才缓声道:
  “不瞒子玉你说,其实朕也不是没有考虑过这个办法。”
  “只是阿斗自幼与星彩丫头相伴。”
  “两小无猜,青梅竹马,情谊深厚。”
  “前日益德入宫,还特意提及立太子妃之事,朕当时已经应允。”
  “君无戏言呐。”
  李翊一愣,神色骤变道:
  “陛下待益德之情,天地可鉴。”
  “然太子妃之位关乎汉室社稷,陈氏乃江南首族,不可不加以笼络。”
  “君言是也,只是朕与益德桃园结义,誓同生死。”
  “岂能因势利导,负了兄弟之情?”
  刘备再次婉拒了李翊的提议。
  但他这话其实也只说了一半儿。
  娶张飞女儿,其实对拱卫皇权也有极大裨益。
  毕竟关羽、张飞皆是军事重臣。
  只要把这几个元老派跟刘家深度绑定,那么未来的刘家人接班便会非常稳当。
  退一万步讲,
  即便未来江南真的出了什么问题,那也就是丢一个江南。
  但如果皇权交接出现问题,
  那丢的是整个刘氏江山!!
  到了刘备这个年纪,他的性格肯定是更加求稳的。
  目前对他而言,巩固刘氏江山是比一统天下更加重要的事。
  毕竟炎刘是顺天应人继承大统的,吴逆、魏逆的灭亡只是时间问题。
  刘备甚至压根儿没有想过这两个国家能够一直割据下去的问题。
  “诶,不如这样吧!”
  刘备忽然灵光一闪,笑道:
  “朕倒是有一策,可两全其美。”
  “太子妃之位既已定下,不若让陈氏女入宫为良娣?”
  “地位仅次于太子妃,这也不算辱没了陈家。”
  良娣就是皇太子妾的称号。
  刘备这是把问题想简单了,是既要又要。
  “万万不可!!”
  刘备话音方落,李翊便神色一凛,躬身谏道:
  “陛下三思!”
  “太子妃乃储君正配,良娣虽尊,终是侧室。”
  “此一字之差,实有云泥之别。”
  从理论上讲,让陈登女儿当良娣,确实不算羞辱。
  毕竟是嫁入皇家。
  但严格意义上讲,还是是一种耻辱。
  因为良娣说难听点,就是一个妾室。
  就算是嫁给太子,那也就是个妾。
  古代妻与妾的地位有着云泥之别。
  “妾”字的写法便是一个“立”一个“女”。
  就是个只能站在旁边的角色,什么地位自不必说。
  袁术为什么那么看不起袁绍?
  袁绍为什么每次一听到“小妾生的”这句话,便要破防?
  因为在这些世家大族眼里,庶与嫡是不可相提并论的。
  陈家是江南第一大姓,
  而皇后之位只有一个,只有皇后生的儿子,才是未来的皇帝。
  李翊抬眼见刘备若有所思,继续道:
  “陈氏乃江南冠族,元龙兄更是开国元勋。”
  “若使其爱女为妾,表面虽荣,实则……令老臣寒心。”
  “还望陛下三思,慎重考虑此事。”
  刘备沉吟半晌,忽然又有了主意。
  “子玉倒是提醒朕了。”
  “朕倒另有一策——梁王刘理倒是与陈家小姐年龄相配。”
  “岂不正好可纳陈氏女为妃么。”
  “诸侯正妃之位,总不算辱没了吧?”
  李翊闻言,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皱:
  “话虽如此,只是梁王殿下他……”
  刘备兴致勃勃地打断道:
  “况且理儿还是你的亲外甥,这门婚事岂非是亲上加亲?”
  殿内烛火“啪”地爆了个灯。
  李翊借着整理衣袖的间隙斟酌词句:
  “陛下……此事或需从长计议。”
  “嫁给梁王,的确不辱没陈家,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刘备目光炯炯。
  李翊深吸一口气,婉转道:
  “储君之位已定,诸皇子婚配关乎社稷安稳,是否应该先放一放。”
  “以灭吴之事为重,然后再商议他事?”
  刘备大笑起身,拍了拍李翊肩膀:
  “……子玉多虑了!”
  “理儿虽聪慧过人,却最是敬重兄长。”
  “前日还向朕请命,愿为阿斗镇守边关。”
  说着从案头取过一封奏章,“你看,这是理儿亲笔所书。”
  李翊接过书信,只是敷衍地看了一下,其实并没有怎么在意。
  “子玉可是担心理儿资质不足?”
  刘备笑道,“上月河南巡县,理儿处置蝗灾,调度有方。”
  “连诸葛子瑜都赞其‘类陛下少时’。”
  “呵呵,朕也甚是爱此幼子。”
  “若非其非是朕的长子,朕必把皇位传给他。”
  刘备说完,却发现李翊静立一旁,目光低垂,已沉默多时。
  “子玉?”
  刘备喊一声,不见应答。
  眉头皱得更紧,又接着问道:
  “朕在问话,卿为何不答?”
  李翊这才缓缓抬头,目光深邃如古井:
  “臣适才出神,只是在想袁本初,刘景升之事。”
  刘备一怔,手中茶盏险些跌落。
  “朕只是说如果,如果!”
  “并未言废长立幼之事,子玉何出此言?”
  “臣非忧废立之事。”
  李翊声音低沉,字字如锤。
  “乃忧同室操戈之祸耳。”
  “胡说!”
  刘备罕见地大怒,一拍桌案,案上奏章哗啦散落一地。
  “卿以为朕之子,会如袁本初、刘景升之子那般手足相残?”
  “朕平生最重兄弟之义,朕之子嗣又岂会不念骨肉之情?”
  “行那兄弟相杀的禽兽之举?”
  李翊长叹一声,目光越过刘备,望向殿外朦胧的夜色。
  “……难说,难说。”
  “皇位唯一,终是有人觊觎的。”
  刘备面色铁青,十分不悦地说道:
  “阿斗与理儿皆是卿的外甥,也都是朕的骨血。”
  “子玉你又何必厚此薄彼呢?”
  李翊闭口不言,只将地上奏章一一拾起,重新码放整齐。
  他的动作缓慢而沉稳,仿佛在借此平息胸中的波澜。
  殿内一时寂静,只闻雨打窗棂之声。
  刘备背过身去,望向壁上悬挂的《桃园结义图》。
  图中三人举杯共饮,豪情万丈。
  良久,刘备才开口,声音已带疲惫。
  “今日之事,暂且到此为止。”
  “江南陈氏如何安抚一事,容后再议。”
  “待东吴平定再作定夺。”
  他挥了挥手,“朕倦了,卿且退下歇息罢。”
  李翊深深一揖:
  “臣告退。”
  转身时,他瞥见刘备扶额而立的身影,在烛光下竟显出几分佝偻。
  走出殿外,雨丝扑面而来。
  李翊未撑伞,任由雨水打湿朝服。
  宫墙夹道间,他的身影显得格外孤独。
  “哟!相爷!”
  “下这么大的雨,您怎么也不打把伞呢!”
  一名小黄门撑着伞,飞快追来。
  “雨大伤身,请用伞。”
  李翊摆手拒绝:
  “不必了。”
  “我想在雨中静一静。”
  话落,继续前行,雨水顺着他的发髻流下。
  待回到相府后,李翊官袍早已湿透。
  发髻散乱,水珠从眉骨滑落,在脸颊上留下蜿蜒痕迹。
  “夫君!”
  甄宓正在廊下指点侍女修剪兰草,见状惊呼一声,手中银剪当啷落地。
  她顾不得拾取,提着裙摆快步迎上前。
  “怎的淋成这样?侍从何在?伞呢?”
  麋贞正在厅中核对账目,闻声抬头,见李翊浑身滴水,慌忙丢下竹简奔来。
  “相爷这是怎么了?”
  她急得声音都变了调,连忙用袖角去擦李翊脸上的雨水。
  “快,快去取干衣裳来!”
  袁莹从内室转出,见此情形,二话不说转身就往厨房方向奔去。
  “妾身去煮姜汤!”
  李翊任由夫人们围着自己忙碌,目光有些涣散。
  半晌才道:
  “无妨……近日事多,雨中走走,反觉清爽。”
  “这如何使得!”
  甄宓挽着他冰凉的手往内室引。
  “淋雨最是伤身,夫君乃一国柱石,若有闪失……”
  话到此处,她忽觉失言,忙收住话头。
  麋贞已取来干净中衣,轻手轻脚为李翊更衣。
  她手指触到丈夫肩胛处,只觉那肌肉紧绷如铁,不由心疼道:
  “相爷心事重重,连身子都僵着。”
  李翊坐在床沿,任由麋贞为他擦拭湿发,长叹一声:
  “……不过是我杞人忧天,庸人自扰罢了。”
  甄宓跪坐在他面前,双手捧着一盏热茶递上:
  “夫君所忧何事?可否说与妾身等知晓?”
  “未来之事……”
  李翊接过茶盏,却不饮,只望着茶汤中自己晃动的倒影。
  “未必会发生的事。”
  众夫人闻言,皆是面面相觑。
  因为李翊这话说的确实有些莫名其妙。
  此时袁莹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姜汤进来,闻言脚步微顿,随即笑道:
  “相爷素来神机妙算,能见人所未见。”
  “既然预见祸端,必有化解之法。”
  甄宓接过姜汤,轻轻吹凉:
  “夫君向来未雨绸缪,妾身相信无论何等难关,您都能安然度过。”
  麋贞为李翊披上外袍,温言道:
  “未来之事未来再议,眼下风平浪静,相爷何不稍歇?”
  李翊终于露出一丝苦笑,接过姜汤一饮而尽。
  “但愿是老夫多心了吧。”
  热汤入喉,却驱不散心头寒意。
  侍女们悄然退下,室内只剩几位夫人相伴。
  窗外雨声渐密,打在芭蕉叶上噼啪作响。
  李翊望着跳动的烛火,眼前浮现朝堂上刘备那罕见震怒的面容。
  耳边回响着那句“厚此薄彼”的质问。
  显然,李翊那句话触碰到了刘备的逆鳞。
  对于刘备这样一个如此重视兄弟情义的人,如何能够使他相信儿子们会兄弟相争,手足相残?
  “军功新贵……”
  他无意识地喃喃自语,手指在案几上轻轻叩击。
  “若不能妥善安置……”
  甄宓敏锐地捕捉到这几个字眼,与袁莹交换了一个忧虑的眼神。
  她轻轻握住李翊的手:
  “夫君可是担忧平吴之后,将士封赏之事?”
  李翊猛然回神,摇了摇头:
  “不止于此,其实还有——”
  他顿了顿,“算了,希望是我多心了罢。”
  终究是没有选择继续说下去。
  麋贞柔声道:
  “相爷劳心国事,也该顾及自身。”
  “不如今夜早些安歇了罢?”
  李翊点点头,却又道:
  “尔等先歇吧,我还要去书房一趟。”
  夫人们知道劝不住,只得为他添了件厚袍。
  甄宓亲自提灯相送,在书房门前欲言又止,最终只道:
  “夜凉露重,夫君莫要太过劳神。”
  李翊颔首,待甄宓离去后,独自端坐案前。
  开始看那永远看不完的书卷,批那永远批不完的竹简。
  窗外雨声渐歇。
  李翊揉了揉酸涩的双眼,将竹简放回原处。
  他踱至窗前,推开窗棂,夜风夹杂着泥土清香扑面而来。
  远处皇城轮廓在雨后月色中若隐若现。
  “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他低声自语,声音消散在夜色中。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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