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6.第976章 背影画
第976章 背影画
“你这般理智，倒真是与你十三姨十分相似。”崔瑜认识的孟十三，貌美、潇洒、自在、豪迈，同时又不缺乏谨慎。
他还记得，她经常说的一句话儿——我从不做毫无把握之事。
“不做无甚把握之事，你会发现，你会减少许多麻烦。”孟十三转念想到马疾昨夜里对崔瑜说的那四个字，“虽说情深不寿，也不一定准确，但同样的，既然此成语能够存在，便有它存在的道理。”
崔瑜听旁人劝他放弃心尖的人儿，已然听了十数年之久，此间多少劝告之言皆被他当成耳旁风，然孟十三所言，他却不得不正视：“你……你十三姨给你的来信之中，是否也提过？”
孟十三反问：“你是想问，我十三姨是否也有让你放弃她的意思？”
也不必他回答，她自顾往下答：“有。”
实则此答案，亦非崔瑜初次听到，只是他还是坚持己见：“待我见到十三，我还是想当面问问她。”
“然后让她当面拒绝你，你就死心了？”孟十三似是在确认。
崔瑜怔了下：“……是。”
孟十三点点头：“有机会的。”
“有机会的？”崔瑜又愣了愣，复欣喜地问道，“此前你曾言，你十三姨不确定会来京城，眼下你是确定了？”
孟十三定定地看着固执得教她不忍再说他的崔瑜，半晌方又点了点头。
她本不想孟十三本尊再出现在京城，便是因着崔瑜此本不该有的桃劫，现今她想让孟十三本尊进一趟京，亦是因着崔瑜此教她头疼的痴情种。
“何时会来？”崔瑜迫不及待地追问。
“不知道。”孟十三刚起此念，尚未有详细的打算，“十三姨随性，何时来，说不定。”
崔瑜赞同：“是，十三素来由着性子来，高兴时说走就走，不高兴时消失个几日亦是常有之事……那你要是有收到消息，可要第一时时间告知我。”
“我有何好处？”孟十三没有向崔瑜即时告知她自个儿行踪的义务，但她有权利崔瑜为此义务付出相应的报酬。
“你要何好处都可以，只要我办得到……不！只要能让我再见十三一面，纵然我办不到，我也一定想法子办得到！”崔瑜等了将近二十年，现今他已快进入不惑之年，他没时间可以再等个二十载。
故而只要有机会，他必然要倾尽一切抓住。
诸如此类的话语，孟十三亦非头回听到崔瑜如此保证，此前听到，她尚未真正入过心，此刻再听到，她必须承认，若非不是被迫成为孟良辰，她怕是到崔瑜百年后成为一堆白骨，她都不知她入世时，随意交到的凡人好友里，竟有这么一位因她之故而蹉跎岁月，耗尽一生都在等她再见她一面，当面要她一个必拒的答案。
她缓缓道：“我开玩笑的，倘若十三姨进京，不必崔七公子给我何等好处，我都会第一时间告知崔七公子。”
崔瑜闻言，激动慢慢下落，他渐渐恢复了日常的温润自持：“多谢。”
“从我第一次主动找上你，请你帮忙，时至今时今日，你也是因着要护我周全，方亲自带了那么多人上山来，不管你是领了谁的命令，就冲你怕我跨过此护栏，继而招来不好的事情，你便急匆匆赶过来阻止我告知于我此举，你便值得我回报同样的真诚。”孟十三实诚地说道，“互助，不必言谢。”
到最后，她也没有听到具体的什么不好的事情。
但她闲着无事，抱着好奇想要了解一二，崔瑜想着也跟着听一听，于是两人结伴，一同前往念影的禅房，请教姻缘树相关传言的来龙去脉。
念影的禅房离主殿小院不远，隔着一条长长的走廊，过中间一个小跨院，便到念影居住的禅房。
念影日常甚少见香客，闻得是天官之孙与清河崔氏，她方让小道姑请两人入内一叙。
孟十三和崔瑜被小道姑领着前往念影禅房的途中，长安和湖峭还好，都沉得住气儿，就宝珠的话儿有些没藏住：“还真如传闻一般，直上道观的观主，寻常人真见不着。”
闻此言，小道姑能听到，却也只回头瞧了宝珠一眼，便微笑着回道：“观主日常繁忙，想见观主的香客又多，若是每位香客都见，观主怕是要忙到连做早课的时间都没有，此般情形，观主唯有设下接待的规矩，方不会正反颠倒。”
小道姑生得普通，是教人见过也记不住的长相，可她的这一番话语，却同时教孟十三和崔瑜记住了她的长相。
圆脸，弯眉，小眼，肉鼻，薄唇，嘴边还有一颗贪吃痣。
宝珠见小道姑答她了，她又接着往下问：“什么规矩？”
小道姑还是微笑，却是转过头去，安静地继续领路。
竟是不答了。
进入禅房，孟十三第一眼看到的便是一张和蔼可亲的脸庞。
念影已过而立之年，生得富相，眉眼慈善，噙着笑，一身道袍，站在禅房内的门边，迎接着两人的到来：“孟施主，崔施主。”
孟十三：“观主。”
崔瑜：“观主。”
“请。”念影侧过身，请两人入内。
禅房不大，分为内外，摆设简洁，摆件平凡，瞧不出有何底蕴，只外间待客的客座里，正座靠着的那面白墙上，挂着一幅看不出年月的丹青。
一幅人物画。
一幅只画着画中人背影的画儿。
客随主便。
念影没有坐主座，孟十三和崔瑜在主座左边圈椅里坐下来之后，她在主座右边圈椅里坐了下来。
小道姑很快沏了三碗茶上来。
再退下时，她看了看候在禅房门两边的宝珠和湖峭，相邀道：“二位要不要随我去吃个茶？”
湖峭不说话，宝珠则是往禅房里看了一眼。
小道姑的话儿说得不小声，禅房里外又安静得很，孟十三听到了，接到宝珠看进来的无声请示，她冲宝珠轻轻点了头。
宝珠即时高兴地答应小道姑：“好！”
湖峭没有想要去的意思，小道姑也不勉强，遂只带着宝珠走了，独留他一人还站守在禅房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