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夜话

  每年这个时候，凌天都会来到这座塔前伫立良久，一如多年前这一天他决定将小儿子送走后的情景。
  他亲眼目睹了塔内的妖灵一个个化作符咒爬满小儿子的全身，融进儿子的体内。
  为了这次封印，四大灵拼尽了全力，才将妖灵锁进四象封印的符咒，当塔灵破塔而出时，所散发出的能量足以使天地变色，唯独身处塔尖的霄儿依然睡得香甜。
  好在有事先已经准备好的三重封印结界，四大灵才勉强将塔灵送进霄儿体内。
  现如今镇灵妖塔已经名不副实，成为了一座建筑，当凌天看到那些灵体嘶鸣着被囚禁到霄儿体内时，他才明白了所谓“容器”的真正含义，这矗立千年的镇灵妖塔也只不过是个容器，在这个容器即将崩裂的时候，自己的小儿子成为了它的替代品。
  鸠带走凌霄后回来过一次，怀中抱着一名男婴，送到凌天手中。
  “以后他就叫凌霄，时机一到我自然会让你们父子团聚。”
  留下这句话凌天便再也没有见过鸠的身影。
  尽管火灵鸠许下承诺，可保霄儿平安，可凌天这些年来无时无刻不在牵挂着这个儿子，镇灵妖塔也成为了凌天的一处伤心之地。
  “也不知道那小家伙长成什么模样了，年龄应该跟老三一般大小吧。”
  凌天苦笑一下，离开镇灵妖塔时的身影有些落寞。
  云丰国
  圣灵村
  “站住！你们有种就别跑！”
  村里的树林中出现了一幅别致的景象，一群少年追着两个跑得风也似的身影。
  “哥，怎么办，王霸那小子马上就追上来了！”
  “还能怎么办？加速跑呗！”
  “这样啊，哥那我先走了，你小心点。”
  说罢速度骤升，眨眼间就跟本来并排跑的那个身影拉开了距离，仔细看的话会发现他脚下缠绕的丝丝青气，显示了他的灵力属性风系。
  “靠！林子蒿！”
  被抛在后面的少年气得大叫，索性也就不跑了转过身正对着身后的追兵。
  “怎么不跑了呢林子萧？”
  为首是一位衣着光鲜的俊朗少年，有些调笑地问道。身后的随从已经将林子萧团团围住。
  “跑累了，等我老弟回来接我不行啊。”
  林子萧也并没有给来人什么好脸色，看也不看来人一眼。
  “你觉得林子蒿那个怂货还敢回来？不过他最好能回来接你，反正这次我是一定要好好把你们修理一顿，倒省的我再去追了。”
  俊朗少年脸上嘲意更浓。
  “呦呦呦，好大的王八口气啊。”
  王霸的话音刚落，林子蒿声音传了过来。
  “林子蒿你个混蛋！”
  王霸最讨厌别人拿他的名字说事，谁让自己老爹给自己取了一个这样的名字，反过来读倒还好说，可是从林子蒿口中说出来表达的完全是另一种意思。
  ”切，有本事放我老哥走，咱俩单挑！“
  ”行啊，那你倒是先从树上下来啊，林猴子！“
  王霸虽然占不到什么实质上的便宜，但嘴上可不能吃亏。
  ”猴子就猴子，总比王八好听，你放了我哥我就下去！“
  林子蒿显然也不是个好吃亏的主儿，虽然正面打不过王霸，但是这嘴可不知道比王霸厉害多少倍。
  ”喂喂喂，你们说够了没有？到底还要不要单挑了，子蒿你赶紧解决了王八这小子，老妈还等咱俩回家吃饭呢！“
  林子萧故意把”王八“两个字咬得很重，气的王霸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林废狗！等我收拾了树上这只猴子，再好好修理你！“
  王霸恨声说道，瞟了林子萧一眼，眼睛又狠狠地瞪着在树上悠然自得的林子蒿。
  ”切~“
  虽然老被王霸”林废狗林废狗“叫，可林子萧每次听到还是极度不爽。
  ”老哥注意！王八马上就要上树了！“
  林子蒿夸张地拍手大叫。
  ”上树？哼，林猴子，我新学的灵术就先招待给你了！“
  王霸冷笑道，手中灵力已经聚集。
  ”哇，厉害了，不会又要拿个水球来砸我吧？“
  林子蒿对王霸的动作毫不在意，脸上尽是嘲讽之色。
  ”水箭术重影箭！“
  一支由灵力凝成的蓝色水箭已经在王霸手中成形。
  ”不错嘛，玩出新花样了。“
  林子蒿虽然表面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但风灵力也已经暗自聚集在脚底。
  王霸脸上冷意更甚，身体飞速旋转，停下的一瞬间，手中的水箭已经迸发而出，出手瞬间幻化成三支水箭，射向林子蒿的方向。
  林子蒿也感受到了王霸这次的灵术与以往的不同，虽然看起来威力不如以前的水球大，但胜在速度更快，可是水的速度再快，快得过风？
  风驰术疾风步，发动！
  林子蒿脚下青色更浓，迎着水箭朝王霸直扑下来，三支水箭几乎是擦着林子蒿的身体过去的，王霸一惊，身体向后一闪，与林子蒿拉开距离。
  ”等等，林猴子这小子不是不会攻击灵术吗？那我躲什么？“
  王霸后退的一瞬间就后悔了，心想为什么不直接给上林子蒿一拳。
  ”嘭！“一团白色烟雾在众人当中弥漫开来。
  ”王八，我们哥俩先走了，你们慢慢玩！“
  林子萧临走也不忘在嘴上再占点便宜。
  ”哥，真不知道王八那小子躲什么，明知道人家不会攻击灵术的。“
  烟雾中传来林子蒿嗲嗲的声音。
  ”估计把水灵力修炼到脑子里了吧。“
  ”王八不就是喜欢玩水吗？“
  ”对！还是一只蠢王八！“
  ”哈哈哈！“
  烟雾中传来林家两兄弟放肆的大笑，王霸根本不清楚他们逃跑的方向，只觉得两兄弟戏谑的声音越来越远。
  ”林废狗！林猴子！你们俩给我等着，最好别再让我碰到你们！“王霸气得直跳脚。
  ……………………
  “你们俩干嘛去了？老实交代！”
  一位大约三十多岁的美艳少妇指着门外灰头土脸的两个儿子。
  “我们，我们没干什么啊。”
  林子萧支支吾吾不敢说话，连眼睛都不敢直视眼前这个女人。
  “搞得这么脏，什么都没干？是不是又跟王霸那小子碰上了？”
  凤凰还是紧抓这个问题不放。
  “哎呀，老妈你就别问了，我们又没吃亏，我肚子饿了。”
  林子蒿想要转移话题。
  “嗯，没吃亏就好，受欺负了给老妈说一声，不然还真以为咱们林家没人了。”
  凤凰有些愤慨地说道。
  “知道了老妈，我们兄弟俩哪有那么容易吃亏，不让他们吃亏就不错了。”
  林子萧也在一旁帮腔，这个老妈什么都好，就是脾气有点吓人，真是随了她修炼的灵力了，别忘了自己这个老妈另一个身份，灵者，而且还是位实力不俗的灵者，发起脾气来就连村长也要让三分。
  “这才对嘛，赶紧洗干净吃饭，早就饿了吧。”
  凤凰一听儿子这么说，一下子乐开了花，原本严厉的表情早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宠溺的笑脸，对此，林家两兄弟已经习惯了。
  吃过晚饭，太阳也已经落山了，天空挂上了黑幕，上面繁星点点，成为了夜晚乡村最美的背景。
  林家兄弟坐在自家屋顶上，勾肩搭背，望着满天繁星，也不说话，似乎各有心事。
  “哥，你说父亲是不是还活着？”
  林子蒿突然问了这样一个问题。
  从小到大，这个问题从“爹爹去哪里了？什么时候回来？”逐渐变成了“父亲是不是还活着？”并且问的次数也越来越少，现在突然听到子蒿这个问题，林子萧有些愣了，因为一时他也无法回答。
  父亲？很远的记忆了吧，自打他们刚记事起，那个男人就离开了这个家，从此杳无音信，如同消失了一般。
  “一定！”
  沉默了半响，林子萧才吐出这两个字，语气中有些坚定，更有些希冀。
  “哦。”
  林子蒿应了一声，样子有些失落，却感觉到搭在自己肩膀上的那只手臂紧了紧，抬眼看去，也只是看到正在望着天幕发呆的哥哥的侧脸，那就索性一块发呆好了，两兄弟再一次陷入了沉默。
  ……………………
  炎火帝国将军府
  凌天也不知道自己在这夜幕下站了多久，自从老师鸠带走小儿子的那个夜晚开始，凌天不知不觉养成了晚上静立的习惯，一站就是一两个时辰，一动不动，如木桩一般，十多年来，心里对那个出生几天的小家伙的挂念有增无减，正值壮年，竟添了几丝白发。
  “又在想心事了？”
  直到媚娘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凌天这才如梦初醒，伸手拉了拉媚娘披在自己肩上的长袍。
  “哎，十六年了，孩子们也成人了，我也老了，你倒是一点没变。”
  凌天将妻子轻揽入怀，喃声道。
  “说什么傻话呢，堂堂大将军也敢言老了？”
  媚娘嗔怪道。
  “霄儿马上就过十六岁生日了吧。”
  凌天似问非问道。
  “还有一个月零三天。”媚娘轻声答道。
  “灵力还是没有觉醒的迹象么？”
  “怎么？有了老大老二还不够？非要三个儿子都随你？”
  媚娘语气里竟有些责怪的意思。
  “怎么会，说实话，我是真的希望霄儿过一个普通人的生活。”
  凌天明白，这句话是说给自己听的。
  “可霄儿这孩子对灵力修炼之法很感兴趣，整日钻在藏功阁不出来。”
  媚娘轻声叹道。
  “那就随他吧，如果只是单纯对功法感兴趣那倒是好了。就怕这孩子对灵力太过执迷。”
  “好了，孩子的事你就不要瞎操心了，这么晚了，回房间吧。”
  “好好好。”
  凌天笑道。
  “要我说你这个坏习惯得好好改改了！”
  “十多年养成的习惯哪有那么容易改？”
  夜已深，将眠不眠，十年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