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托付

  刹那的瞬间，萦绕在两人之间的似乎仅剩下了若即若离的空气。
  同时，在这让人难以启齿似的沉默中，彼此仿佛都有如鲠在喉似的感觉。明明明天一早也许就见不到了......
  然而他们似乎都打算不去刻意破坏这看似难得的静谧。
  可若是继续这样下去的话，肯定是不行的吧？一定，此时此刻不想分开的心情绝不会只是单方面的一厢情愿。所以——
  “睡着了吗？”
  先带着这样听起来轻描淡写似的口吻，打开话匣子的是黎拉。
  “睡不着啊。”
  紧接着，雷米尔干脆利落似的承认了。他无论如何也不允许自己被睡意轻而易举地吞噬，因为像是这样的机会很可能......
  没法再期待了。
  所以就算是整晚整晚都维持现状，自己也不会有丝毫怨言。
  “呐，来接吻吧？”
  黎拉悄无声息似的扔出了一句仿佛意义不明的话......
  “嗯？我没那么欲求不满啦！”
  “毕竟前两天才刚刚做过....什么的，别让我回想起来啊！”
  “也没什么不可以的吧？不愿意吗？”
  根本不是那样好吗？！这家伙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
  但是，为什么会是现在，忽然这么唐突地提出这种要求......他真的不明白。
  “怎么，难道说你不想做吗？”
  “怎么可能不想啊......”
  “......是吗？”
  ——怎么可能会不想做，事实上说实话如果她允许的话自己真的想现在马上就付诸行动......
  只是总觉得这话里到处都透着不安与害怕的感觉似的。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黎拉她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不过现在比起绞尽脑汁寻求这些问题的答案，还不如顺从她的意愿来得更方便吧？
  “好啊，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当然乐意之至......”
  彼此话音刚落的刹那，互相......眨眼间便将嘴唇毫不犹豫地重叠在了一块儿——
  这个吻既有些微苦，又混杂着犹如薄荷般的微甜。
  只是，口气清新剂的味道稍稍显得有些浓。
  ——“满足了吗？”
  这种问题根本就是多此一举，因为只要看她那依依不舍似的目光就能明白了——
  好像说着......“再来一次”。
  “那就，再来一次？”
  紧接着，不等黎拉点头，他便再次迫不及待似的吻了上去！
  直到两人都有点儿喘不过气来的样子。
  “总觉得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过了呐？你越来越熟练喽？”
  这番话搭上她那稍显妩媚的语调，实在是听不出到底是在损人还是在真心实意地夸奖。
  “难道你讨厌我变成这样？”
  “不，怎么可能会讨厌呢？因为是我把你变成这样的吧？”
  话音刚落的瞬间，黎拉嘴角微微上扬——
  “刚才，你有点儿飘飘然了吧？”
  “你还不是一样吗？”
  他毫不客气似的回击着......
  窗外，事到如今仿佛也只剩下了偶尔此起彼伏似的风声与零星混杂在其中的虫鸣声了。
  “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的？”
  终于，雷米尔最后还是忍不住问出口了。
  哪怕他明知道一旦提起这个话题的话就会毫不犹豫破坏掉好不容易酝酿起来的气氛。
  “......暴露了吗？”
  不过仔细想想的话也是理所当然的事，自己第一次表现得那么主动——
  肯定会有违和感吧？
  “抱歉，本来我打算在这段时间里尽可能地多做些像是女友理所当然会做的事的......”
  “......”
  “不过事到如今似乎事与愿违了，所以......总觉得，抱歉。”
  ——什么叫“做些像是女友的事”？她这番话使得雷米尔一瞬间不知道该怎么接茬。
  “没关系，我早就习惯了——”
  果然，这听上去更像是敷衍了事吧？但是事到如今也只能那么说了......
  “怎么了？似乎总觉得你好像有些闷闷不乐的样子？”
  “没什么。”
  “你在有心事时，总会拿这句话搪塞我呐？”
  “......那只是你的错觉啦！”
  她稍稍加重了语气。
  “真的吗？”
  “......”
  ——因为，你所期望的那些，以及渴望我能给予你的那些......这些我都无法实现啊......
  黎拉不由得那么想到。
  然而像是这样的话，自己是绝对不忍心在他面前就这么直截了当似的说出口的。
  所以只能先道歉了......
  “对不起。”
  “为什么要道歉啊？”
  瞬间，他懵了......
  完全不明白前因后果的模样。不过，这样就好......
  “刚才，在来看你之前被里维莉亚叫去了......那家伙和我坦白了哦？”
  “坦白？你指什么？”
  在黎拉话音刚落的刹那间，雷米尔的目光不由得开始左顾右盼——
  没错，但凡他想蒙混过关，或是说谎时，都会不由得这么做。
  然而此时此刻的自己却不允许他露出这样的态度......
  若是平常的话，也许会睁只眼闭只眼吧？
  但是只有此时此刻，自己不希望看到他露出这样的态度——
  那样，绞尽脑汁来找理由；找借口逃避接下来自己即将抛出的问题......的这种态度。
  “事到如今你的这种态度已经没有用了喔？尤其是在我面前。”
  “其实，我接下来要说什么......或是要问什么？你都知道吧？”
  “......你指什么？”
  他明摆着想要将这样的态度贯彻到底。一言以蔽之就是——
  即使自己对此早已经心知肚明了也不打算承认......
  装傻充愣到底！自欺欺人到底......！
  这家伙的这一点还真是顽固得让人不禁佩服呢。
  然而之所以他会采取这样的态度，事实上最大的原因是出于自己。
  ——这一点黎拉也比任何人都要明白......
  所谓的温柔有些时候会毫不留情地扭曲成毒性最猛烈的毒药——
  比如此时此刻的现在。
  “事到如今你还打算隐瞒吗？她已经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诉我了喔？就算是这样你也不打算承认吗？”
  她话音刚落的瞬间，只见雷米尔的唇角猛地抽搐了一下！
  ——没错，她到底想说什么，自己毫无疑问是比任何人都要清楚的。
  但是即便如此，他也不愿意用这种方式来直面那个事实。
  “其中也包括......她其实喜欢你这件事——”
  ——“别说出来啊......我唯独不想从你口中听到这样的话！”
  抗拒、排斥，以及歇斯底里似的挣扎，他的这些感情......
  此时此刻自己充分、明确地感受到了。
  他到底有多抗拒这件事，到底有多害怕里维莉亚的感情。
  以及，多么讨厌现在的自己......
  从最不愿意伤害的人那里亲耳听到这些话......
  不论那是疑问，还是结论。那都等同于最残酷的刑罚！
  “......你对里维莉亚到底是怎么想的？只是朋友吗？还是说你其实也对她——”
  不料，自己的话才说了一半便被雷米尔毫不留情地打断了——
  “我的感情，从那时候......开始，就没有改变过！”
  忽然，他变得非常激动——想想也是情有可原......
  毕竟任何人一旦被关系最亲密的人怀疑的话，都会觉得不好受吧？
  自己的玩笑，好像确实有点儿过头了啊......
  “真的，哪怕一次都没有！”
  “从我们第一次在宴会上见面开始吗？”
  “别明知故问啊！”
  虽然只是刹那间，然而她在亲耳听见这个答案时，还是露出了笑容。
  这让雷米尔忍不住搂紧了有些洋洋得意的黎拉。
  可眨眼间，他便自顾自地沮丧、失落了起来——
  “......是是是，知道了，我错了......”
  “真是，你冷静点儿啦......我又没有在质疑那个，我的意思只是想要知道你的看法而已嘛——”
  “是吗？可你刚才的口气，说真的可一点儿不像是这样的意思......”
  “为什么？”
  “因为，我很害怕如果我说我喜欢那家伙的话，你会毫不犹豫把我让给她嘛！”
  不知不觉......总感觉此时此刻与自己怄气的他有点儿可爱。
  “你说你怎么那么可爱啊——”
  话音刚落，黎拉便忍不住捏了会儿雷米尔的腮帮子——
  “真是的，我怎么可能会把你让出去嘛。对我来说，你是那种即使别人开价再高也不会卖的东西哎？”
  “换句话说就是非卖品，无价！明白了吗？你对我来说就是这样的存在。”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她趁势又将话锋一转——
  “但是，你毫无疑问是真的喜欢里维莉亚吧？”
  “之所以觉得无法接受她的感情，只是担心对不起我吧？”
  说着说着，顺势将一言不发，并紧咬嘴唇的他搂在了怀里——从背后。
  “......”
  而此时此刻的雷米尔眼看着正被满腔的罪恶感压得奄奄一息......
  所有的这些就算是这家伙只字不提，自己也一清二楚。
  毕竟，所谓的“恋人”就是这么回事了。
  但是果然这种事......是永远只能心照不宣的“禁忌”一样的存在。
  无论是谁，一旦主动触碰它都会被伤得千疮百孔！
  证据嘛，就是他现在的这副表情......
  “雷米尔，我有时会在想，如果我们能在相对安枕无忧的时代邂逅彼此的话又会是怎么样的情景......”
  “你还会不会像现在这样喜欢上我，而我又能不能顺理成章似的接受你呢？”
  然而，现在再去想象这些东西简直不禁让人觉得——这人难不成是傻瓜吗？
  事到如今这样的想象毫无意义不是吗？
  因为，一个人没有能力......也绝不可能妄想着去改变现状......
  “我们又会不会像是普通情侣那样，普通地恋爱、结婚——然后......”
  说着说着的瞬间，连黎拉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自己居然会紧跟着流泪......
  然而她根本不想这样的！
  可是，哪怕拼命努力，泪水还是止也止不住！
  “搞什么嘛！你怎么......”
  紧接着两人面面相觑，又哭又笑的......
  眨眼间都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来面对对方。
  “如果，我只是说如果......所以这充其量是假设......如果我真的有一天殉职了的话，你就接受她吧？”
  “好不好......？”
  这种要求，按雷米尔的性格来说，他是绝不可能会答应的。
  然而自己正是在明白，并清楚他会怎么回答的基础上提出的。
  简而言之也就是在用自己最不喜欢，同时也是最讨厌的方式逼他答应——
  结果当然不可能那么顺利。
  “不要！简直说得就像是你真的会那什么似的......总之驳回！”
  “......”
  看吧？所以才说这种事......这种问题是他绝对不能触碰的死穴啊......
  ——因为这家伙太温柔了，简直到了一旦这份感情失去了寄托的对象的话，就会变得乱七八糟。
  然而，这又是不得不面对的现实——因为比起自己，那家伙显然更有资格待在他身边......
  这种事，自己从一开始就明白的。
  然而即便如此，她还是无法自拔似的任由自己被一意孤行似的感情支配......
  结果等到回过神来的刹那——已经和他变成了这样的关系。
  “别开玩笑了——！”
  雷米尔紧紧攥着拳头，竭尽全力似的从牙缝里好不容易挤出这句话来——
  “不，我是认真的......”
  “我也是！”
  然而，显然黎拉也根本没打算用“开玩笑”这样的语气，以及心理准备来告诉他自己的想法。
  “......不过说到底这只是假设而已啦！”
  “怎么，难道说你刚才当真了吗？”
  ——自作主张似的把气氛搞得那么严肃，任何人都会当真吧？！
  虽说雷米尔有一瞬间是真的想那么反驳回去，但是最终意识到自己只是被毫不留情地捉弄了一把的他......
  真的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
  那种事，怎么可能呢？
  “性格太恶劣了你，捉弄我就那么开心吗？”
  ——此时此刻，腮帮子鼓得像是牛蛙似的他，满脸写着不开心。
  “嘿嘿嘿，你说呢？”
  紧接着，来不及反应的黎拉就被扑倒了——
  然后，被狠狠地报复了一番......
  “？！”
  “我投降，我投降！！所以说......呀啊啊啊？！别再，别再挠了......好过分！”
  “哈哈哈哈哈哈！所以说——”
  眨眼间，她笑得泪流满面......
  之后，似乎两个人都累了——
  于是便不约而同地在仿佛动弹不得般的精疲力尽中迎接着拂晓的来临。
  “真是，睡得好熟啊......”
  当然，最先醒过来的当然是自己——
  这家伙有天生的懒床习惯，所以除非真的叫醒他，要不然的话是不可能醒过来的。
  以及，就算是现在也能清清楚楚听见那匀称得不可思议的呼吸声——
  说实话，这毫无防备的模样真的让人不禁想要欺负一下......
  但是现在，就算了吧？比起这个——
  没有错过这家伙的睡脸，果然在各种意义上都赚翻了。
  然而此时此刻，毫无疑问已经到了必须离开的时候了——
  “对不起......”
  在这个瞬间，目送自己离开这个房间的当然只有里维莉亚一个人。
  此时此刻站在门口的她，表情简直糟糕到难以形容......
  “抱歉，真的非常抱歉......我——”
  紧接着，她为自己昨晚听到了不该听见的话而道歉......
  “我知道的，你什么也用不着解释了——”
  如果仅仅只是维持现状......
  继续抱持着“喜欢着某个人”的心情的话，这又有何不可呢？
  而如果连这都不被允许的话，那是不是也太残忍了些呢？
  说到底，这种事......类似这样的感情，何错之有？
  又有谁能冠冕堂皇地指责呢？
  “......”
  不知不觉，好像坐在了椅子上的那个人变成了自己似的......
  像是这种一厢情愿似的妄想，怎么可能实现呢？
  里维莉亚不由得自嘲着自己的愚蠢。
  “起来了，你究竟要睡到什么时候！”
  刹那间，在太阳已经完全升起的这个时候，在耳边猛然炸响的是冷冰冰的声音——
  不用想都知道是谁的声音......
  总之，果然这家伙一点儿都不懂得体谅。
  虽说，太阳已经早就在头顶了......
  “你搞毛啊！？轻点啦！我又不是聋子，能听见的......”
  “话说能不能麻烦你稍微想点儿温柔的方式啊？”
  “......”
  耳鸣，总觉得停不下来啊......然而——
  “温柔点的方式？也就是说你指望着我像姐姐那样对待你吗？”
  这人真的太好懂了，无论想什么都会毫无保留地表现出来。
  这家伙的这种地方，或许姐姐会喜欢上，但是自己绝不可能。——尤娜不由得这么想到。
  “遗憾的是我并不是姐姐，所以不可能用你期望的方式对待你。”
  “如果有不满的话，那也随便你了。”
  以及，依旧毒舌得毫不留情......
  顺便也拒绝得相当让人受伤——
  “我没说过想要你那么做吧？再说了，就算我再怎么迟钝，你讨厌我......这种事好歹还是知道的。”
  “......”
  “比起那个——给，便当。”
  ——面对突然出现在视野里的粉红色便当盒，雷米尔有些懵。
  “等等......刚才你说啥？”
  “......”
  尤娜干脆利落地无视了他的这个疑问，直接把热腾腾的便当盒丢到他怀里！
  “也就是说，这是你做的吗？”
  然而紧接着他又自问自答似的否定了这个......
  因为答案根本用不着多想啊！
  “她怎么可能专门给我做......”
  紧接着便听见了那仿佛自始至终难掩失望似的叹气声......
  “......”
  面对这种他脑补过度的事实，尤娜理所当然地连反驳的心情也没有。
  因为即便那就是毋庸置疑的事实又怎么样？
  虽然自己与姐姐在很多方面确实喜好相差无异，然而就算是这样，那也不代表自己挑选男人的眼光也会和那家伙一样。
  也就是说，“我绝不可能喜欢上他！”
  “这是姐姐做的。”
  “行了行了，姐姐的话早就已经走了，别再东张西望了。赶紧吃早饭！”
  虽然尤娜她满是不情愿的措辞与表情，然而却好好的完成了黎拉之前拜托的事——
  可是当她说出接下来的提议时，雷米尔不禁被吓得不轻......
  以至于他甚至一度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所以说，你现在手脚都绑着绷带，不方便吧？所以，我喂你吃。”
  “你说啥？！”
  “等等，等......暂停！这难道说是什么Play吗？！”
  然而，他的质疑，以及想要拒绝的想法霎时间就被无视了——
  尤娜她理所当然地坐在椅子上，打开便当盒......
  不假思索似的夹了块儿尚有些余温的红烧肉，紧接着渐渐靠近他。
  ——看样子，她是打定主意了。一旦变成这样的话，自己无论再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所以雷米尔只能乖乖张开了嘴......
  “好烫！？”
  “话说你难道是猫舌吗？不知道别那么急塞进嘴里？好歹吹一吹再吃啊......”
  她一边说着这样的话，一边转身去倒了杯水拿过来......
  也就是说，如果不计较态度的话，可能也是个很会照顾人的家伙？
  “怎么了？难道说这水有异味吗？”
  此时此刻的雷米尔总算是觉得自己有些了解这家伙了......
  “不，没有......只是想说谢谢你了，这么大老远跑过来——”
  紧接着，尤娜既没有表示接受，可同时她也没有表示拒绝。
  果然，这家伙难懂的地方还是一如既往难懂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