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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7 章 双兔傍地走(三)

  第6章
  刀鞘砸在地上的声音清脆而彻响。
  云摇原本要将慕寒渊推出去的手,就那样僵硬地停在了他的胸膛前,堪堪将人抵出去几寸。
  “被迫”从云摇耳畔微微离身,慕寒渊眼底熠烁过幽微的光,停了几息,他未曾回头,一边低低望着身前的人,一边朝后扬起低声。
  “到外面等着。”
  “是,属下告、告退”
  白虎卫右使懵得一时不知该左转还是右转,退出去两步又掉头回来捡起自己的刀,仓皇地回了浴池外。
  对着被他刀风绞碎的残缺半截的幔帐憋红了脸,这位白虎卫右使尴尬地向后退了几步,直到快出了寝阁,听不见浴池里面的声音了,他才僵硬地绷着虎背熊腰停了下来。
  浴池内。
  那道甲衣身影消失在幔帐外的第一息,云摇就毫不犹豫地推出手掌,将身前把她迫在青石上的慕寒渊推到了丈外,拉开距离。
  池中水纹四扩,掀开了大片的涟漪。
  “城主大人,”被人撞见的羞耻早已压过了方才听见那声师尊的惊慌,云摇一拍薄甲,冷冷望向丈外的慕寒渊,“我昨夜便说过了,我不是你的什么故人,更没有断袖之癖你若还要这样冒犯,那这个劳什子的贴身侍卫一说,我也就只能违背诺言甩手不做了”
  慕寒渊从被她推开起,便一动未动地停在池中央。眼底明昧斑驳,情绪深得难以辨明。
  云摇心里莫名生出些古怪。
  只方才这片刻间,她眼前的慕寒渊就像是变了一个人。
  之前的他分明慵倦而危险,犹如一只深锁在无底沉渊中暗无天日不知年月的凶兽;而现在,那凶兽又忽然蛰伏下来,封作了一幅浓墨淋漓而静好的山水画卷。
  只是在那峰回路转深浅交叠的笔触间,拨开林叶遮掩前,谁也不知其后究竟藏着怎样的真面。
  在云摇几乎觉着慕寒渊是察觉了什么必然的破绽,在思考要不要夺路而逃时
  “也对。”
  水雾弥漫的池子中央,那人眨了下湿漉漉的长睫,似乎从一个梦里醒回。
  他垂低了眸,自嘲轻哂“师尊那样大公无私、仙门表率,杀我都不够,又怎么会屈尊,来魔域给我这个十恶不赦的魔头做贴身侍卫”
  云摇“”
  他骂好脏。
  一句话下来,云摇原本涌上心头的被轻薄的恼火与怒意,登时被心虚替代了大半。
  不等她自己找个台阶,慕寒渊已隔空取来了衣袍,随手一披一系,便站在了池子旁边。
  墨发长垂,被他随手拿丝带系在后。
  更显得纤尘不染了。
  云摇歪头望着,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恰好池旁那人袍袖一拂,水中的青铜面具便要隔空而去
  “刷。”
  结果半道路过云摇面前,被她抬手一捏,就截了
  胡。
  慕寒渊微微蹙眉,侧身望低下来,对着池子边上,青石前那个生着张陌生面孔的少年。
  “还来。”
  heihei”
  这下云摇看清了,也确定了
  慕寒渊眼尾那道血沁似的魔纹,忽然就在方才面具跌落之后的片刻间,消失不见了。
  “你的魔”
  那人眉眼微冽,叫云摇堪堪止住话声。
  她不能显得这样了解他。
  略作思索后,云摇随即转了口“城主大人的发色,怎么忽然从白转成黑了”
  慕寒渊颇为冷淡地垂睨着她“你是我的故人么。”
  云摇一梗“当然不是。”
  “那我如何便与你无关。”
  慕寒渊望向她手中的青铜面具,“还来。”
  “”
  云摇心底腹诽了句,到底此时她所持的身份与他有别,不好再和他计较,她松了手,任那张青铜面具隔空飞了过去。
  慕寒渊回身,将青铜面具系于青丝后。
  然后他便垂袖径直去了寝阁外间。
  方才那声刀鞘砸地的动静还油然在耳,云摇自然是没脸直接跟出去的。从池子里出来后,她没敢直接探出神识,便轻手轻脚地到了另一边的幔帐后。
  好在外面也没有遮掩的意思,话声足够清晰入耳。
  “城主放心,属下方才什么都没有看到若是有一字外泄,属下提头来见”
  这个雄浑铿锵又带点惶恐的声音,显然就是方才连滚带爬跑出去的那个白虎卫右使了。
  云摇假装没听见他的话,轻蹭了下脸颊。
  然后便听得慕寒渊淡声道“玄武卫之事,不得枉杀。凡有归降者,一律收编,合白虎、朱雀两部,共同分散重编,原军职各降一阶,空缺职务由白虎部将领进阶升任”
  不知外面那位白虎卫右使什么反应,云摇确实听愣了。
  距离此刻不到盏茶时间前,她还清清楚楚地听见慕寒渊说什么“全都杀了,葬入天陨渊”,怎么现在就突然变成了降者全部收编
  旁人是朝令夕改,在慕寒渊这儿甚至没过个时辰。
  难怪前世才一两个月,慕寒渊就已经重启魔尊殿,一统魔域四方主城,而这一世却近一年未有太多动静。
  如此看来,虽入魔未改,但他的宿命,一定还有破局之道吧
  云摇靠抵在池子前的玉石屏风上,正略有欣慰地想着。
  倏。
  面前幔帐忽起,如蝶翼翩跹。
  待素纱落定时,云摇身前已然多出了一道素袍青铜面的清绝身影。
  “偷听”那人声线被青铜面具所覆,也沾上了几分金属似的清冷质地,垂望下来的眼眸,就更是冷淡得不带一水情绪了。
  “我何时”
  云摇下意识反驳。
  “那你站在这里做什么”慕寒渊问道
  。
  “我,我就是,”云摇卡了下,侧过身觑他,“这屏风和幔帐,连个门都没有,我就算是在水池里一样能听得到,哪来偷听之说”
  慕寒渊冷淡瞥过她“强词夺理。”
  云摇“”
  “”
  她这辈子还没在自己徒弟这里听到如此大逆不道居高临下的妄言
  “生气了”那人忽回过身,凉凉淡淡地临睨下来,“你只是我的一个侍卫,今日之前,三个月之后,你与我半点关系都不复又有什么资格与我动怒”
  “”
  气得撸袖子的心情戛然消止,云摇怔在了原地。
  是啊。
  她怎么忘了,她已经将慕寒渊逐出师门了。
  即便一剑穿心、要他死无葬身之地是假,但当着众仙门乃至天下人的面,说今日之后乾门之下再无此徒、两人之间再无瓜葛,总是做不得假的
  少年束冠上的羽缨微微耷拉下来。
  “不跟上么。”
  几丈远外,忽响起那人冷淡清声。
  云摇抬眸望去。
  就见覆着青铜面具的白衣琴师微微侧身,负袖等她。见她抬眸,那人才又开口“你是我的贴身侍卫,贴身一字,你可明白”
  “又要去哪。”
  “天陨渊收服玄武卫降者,须得我露面,”慕寒渊等她走到身侧,才转身往外,“你一并来。”
  云摇心绪郁郁地跟了上去“难不成今天开始,你睡觉我都要贴身伺候着”
  “不必伺候,同榻便是。”身旁那人淡声平静。
  “”
  云摇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停下来扭头看他。
  “又怎么。”慕寒渊也随之停下,再自然不过地回眸。
  云摇微微咬牙“同、榻”
  “嗯。”
  慕寒渊抬袖,一覆心口“我从前被最亲近之人在这里捅过一剑,如今最怕自己睡觉。”
  云摇哽住。
  慕寒渊拿黑漆漆的眸子淡然睨她“你不是说,你并非断袖之癖么,那今夜便同榻而眠,又有何不可”
  “”云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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